少年剑仙身上的气势正在逐渐增长。

若是声带还能发挥作用,燕王或许还能再吐出几句道歉来。但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期待回答的刘夜黎叹了口气:

“因为你竟然还朝着难民出手了。”

刘夜黎在剑舟之上时就看出来了。

那个被抛入兵卒中的女子,是流民难民。

是因为战争失去一切的百姓。

他踏入军帐后救助的那些皆是如此。

年龄最大不出三十,最小甚至不足十三……

“她们啊,或许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弟弟、儿子,失去了至亲之人,失去了可耕种的田地……她们明明过着简单至极的生活,规规矩矩地活着,一辈子所想的不过是‘安稳’二字,偶尔家里男子有读书种子,期冀着能帮助他们走上一条康庄大道,结果却全都没了。”

刘夜黎语气平静。

他并非是胡编乱造,那些失去意识的女子都被他送入了咫尺物里放着的那间小屋中了,每一位他都以术法窥视了其记忆一二。

“她们从残酷的战争中侥幸活了下来,却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快乐,有的只是对未来的迷茫和对已逝家人的怀念,甚至……还要捎带上对小周后的痛恨。没办法,普通人嘛,了解地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所以就喜欢去听什么读书人的话,读书人说红颜祸水,她们就跟着去骂小周后。”

刘夜黎想起了曾经和他有过三次接吻的少女。

脑袋里却没去想什么接吻时的甜蜜。反而觉得某种负面的情绪逐渐侵蚀了他的内心。

他曾经承诺过小周后会满足她的愿望。

而她的愿望之一,就是报复大朱王朝。

命人做《燕王幸小周后图》的朱啸鹰,自然也在她的报复之列里。

一边思索着如何处置朱啸鹰能让她感到高兴和满足,刘夜黎一边继续说道:

“她们已经很可怜了,你还要将她们视为玩物,夺走她们仅剩的自尊。光今晚而言,你又作践逼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吧,根本就不清楚具体数目对吧?是了,毕竟你就是这种人嘛。哦你放心,我不会直接杀掉你的。我也说了,我讨厌血。但我会让家里给大朱王朝寄信一封。我很好奇啊,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藩王呢?那个给了你正当理由去入侵玉徽,并且对你军军纪全然不管不顾的兄长,大朱王朝的皇帝听闻今晚发生的事又会怎么做呢?别着急,不会是最近的事,毕竟我还挺忙的。”

朱啸鹰浑身因为恐惧而乱颤。

全身的肥肉都随之抖动,引得刘夜黎一阵生理上的不适。

他有些懒得再跟这个已经被吓傻了的黑猪说些什么了,最后补充道:“不过讲真的,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在死之前行疯狂之举。所以我想……应该把你劁掉来着。如此一来倒也能保证你不会再糟践女子了。

朱啸鹰瞳孔瞬间睁大,他虽然残忍无道,但却绝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他与皇帝是亲兄弟,二人从小受到的就是相同的教育,他自然知道那个“劁”是什么意思。

自然而然地,开始想着挣扎抗拒。

但是墨眉并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

它释放出来的剑意比之前更甚。

于是在朱啸鹰的视野里,世界变化了。

没有了天空没有了地面没有了军帐,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眼中所见唯有一片漆黑中低头看着自己的刘夜黎,以及……

无数纵横交错,没有剑柄唯有剑刃的……剑。

它们唯一的一项共通点,就是剑尖全都对准了自己。

简直如同能够将人困住的密林一般,完全没有一丝活动的空间,只要自己稍微动一动,不论动的哪里,不论朝着哪个方向,都会被剑刃贯穿。

就这样几秒后。

难以言说的剧烈痛觉贯穿他的脑门。

竭力嘶吼却依然没有声音。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朱啸鹰双手虚捂裆部,来回打滚。

刘夜黎是以术法割的蛋,但还是感觉恶心,于是便甩了甩手。如此总算感觉好点后,随后扭头转向其余被墨眉压制的人。

“至于你们,会失去绝大部分……算了,干脆就全部吧!来,痛快地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交出来。那会是你们的买命前。我会帮你们分给难民流民,既然有幸登山修行,有机会锤炼体魄成就事业,那么就再惜命一点怎么样?我也知道你们有些人不过是拿钱办事。但是应该擦亮眼眸,比如今天,你们就被自己的雇主给拖累啦。”

刘夜黎双手叉腰,闭眼思考道:“接下来似乎没什么需要做的事了……啊等等,我想到了。我还有一件事想做来着。”

刘夜黎走到燕王的面前。

后者还因为剧痛而大口喘息,见到刘夜黎,眼眸里仅剩下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少年蹲下来,然后——

给了燕王一巴掌。

力道之大,直接拍飞了燕王,后者至少在空中空转了两圈,才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刘夜黎拍了拍双手。

然后一步一步走出了军帐。

帐外是见证了帐内发生的一切后,还有胆子站着的将士。

他们拿着武器围了一圈又一圈,身体却都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刘夜黎往前走一步或者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听到铠甲碰撞的咔啦咔啦声。

是觉得法不责众,还是因为看到帐内一人没死,所以认为刘夜黎不会杀人,所以多少鼓起了勇气?

刘夜黎不知道也不敢兴趣。

他只是立好,然后淡定道:“靖王的部队,向来以不扰民著称,因为这既是大朱军纪,也是因为他们身为军人,知道自己不该在自身安全不会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将枪和剑对准平民百姓,更是因为靖王本人严格约束着部下们。我有听闻燕王为了让自己的嫡系部队保持旺盛的求生欲而默许他们烧杀抢掠,但没想到一个两个的竟然败坏到这个地步。还好,也不是所有嫡系都那样。”

刘夜黎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出于惧意……当然还有深深的心虚,他们又全都后退了几步。

“我也不打算去教育你们亦或如何,我只说两句:大朱王朝就算现在连战连胜,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阴沟里翻船……你们,应该也有的吧?想要让他以后上学读书的儿子;想要目送她嫁给可靠男子的女儿;现在就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家的恋人和妻子;他们若是知道你们打了胜仗后干得那些事情,会怎么想?”

顿了顿,刘夜黎又加了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不是一句戏言,真以为不存在着祖荫阴德这些东西吗?这些话,别忘了在行刑前告诉你们的家人。你们中那些做了跟朱啸鹰同样事情的人,也会跟着他一起死的。”

刘夜黎的话让包围着他的将士们皆是悚然一惊。

“别不信,也别想着逃。大朱皇帝应该足够聪明,聪明到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才对。”

青鸟从来都不许自己的少爷随意掺和山下俗事,更遑论沙场杀人。

杀人是最容易牵起因果的行径之一。

不畏惧这种因果孽障,甚至能够加以运用,让自己的修道之路走得更加平稳,那是兵家修士干得事。加入世俗王朝成为随军修士,一步一步炼成战场万人敌……这是一条不错的道路,但对一般修士来说,因果纠缠就意味着麻烦。一个不小心,甚至会成为修道路上某个难过的坎儿。

再说,让他刘夜黎杀人,这些人没一个够格的。

都并非是“杀鸡焉用宰牛刀”,而是“杀鸡焉用屠龙刀”了。

全都抛给大朱皇帝朱啸龙就好了,原本因果就都归于他。

如若不是他对自己这个同胞弟弟过于放纵,事情又何至于此?

说起来,朱啸龙和朱啸鹰的母亲,前朝太后似乎也还健在呢。

在母亲面前下令斩杀弟弟啊……

周元姬听说之后应该会拍手称快吧。

刘夜黎抚了抚胸口。

一想到周元姬,就不如之前那般阴郁了,是因为才刚出了口恶气吗?感觉心情都要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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