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大朱的随军供奉？”
面对二人下达的“最后通碟”，刘夜黎不仅没有回答，而是如此反问道。甚至眼睛都没有看着他们。
他的目光幽深却锐利，仿若透过了两个老人的身躯，瞄向了他们身后那间军帐。
“问别人问题前先回答别人的问题，这才是基本的礼仪吧？”
刘夜黎对对方的质问置若罔闻。
反而面无表情地踏出一步。
“小子休得如此目中无人！”
两位老人各自运转起了术法神通，目的显而易见。
只是他们的动作才到一半，身体就僵住不动弹了，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理由很简单。
两人眉心处，皆悬停有一枚不过寸长的飞剑。一把漆黑，一把雪白。
老人悚然一惊，他是剑修！
而且还有两把本命飞剑？！
看此人气机内敛，境界令人琢磨不透，所以他们还以为是少年的境界太过稀松平常，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遮掩成普通人，好伺机行刺。
会这么想倒不是两位老人戏本看多了，只是最近燕王身边委实多了不少山上刺客。虽说凶险，但在两位老人看来都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一个两个全都弱不禁风。
说到底，在玉徽国都已破，皇帝都被生擒的情况下，又会有谁，有能力去请那不理俗世而术法通天的山上仙师呢？会来刺杀燕王的，也不过是些没什么靠山背景，只想着捞一笔外快的山泽野修罢了。一旦不成，就会立刻远遁。
所以老人们都太过大意了。
就在他们想着是直接跪下来求这年轻剑仙放过，还是赌上全部身家直接逃跑时，两人心湖之中忽然响起少年的声音：“别乱动，太白和墨眉都有自己的灵识，它们比我更早知晓你们的内心想法，届时会瞬间穿过你的头颅。”
人皆有心境，练气士称其为丹室，世俗人称作心扉。
眼前这人竟然能如此轻易地突破精神上的防御，只是如此就让两个老人明了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剑仙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只能继续待立不动了。
至于其他围观的士兵，在见到那悬停的飞剑后，酒醒了大半。当然，他们也看到那深受燕王器重，战场杀人如草芥的两位山上神仙被飞剑震慑地连动都不敢动的场景了。于是纷纷作鸟兽散。
平地起狂风。
军帐被风掀开了一部分。
于是一副糜烂不堪的画面呈现在刘夜黎眼前。
皮肤黝黑肥头大耳的将军，衣不蔽体，身上只着一件蟒服。
在他的身前，是数具只留有微弱呼吸，不着寸缕的女性。
刘夜黎长呼了一口气。
一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一边不着痕迹地使用术法。
那些年轻却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红肿，已然失去意识的女子都消失不见。
下一秒。
刘夜黎向前迈了一步。
一步，便跨越到了，大朱王朝·燕王朱啸鹰的面前。
——
为了谋划离家出走，要做到最大限度地利用大朱王朝对玉徽王朝发动的战争。为此，就需要充分了解这场战争的起因、参战双方极有影响力的将领、两国庙堂和民众对战争的态度、甚至有可能发生大规模战争的地点……刘夜黎都有调查。
所以，燕王朱啸鹰，注定是个绕不开的名字。
他是大朱王朝皇帝朱啸龙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和同父异母的兄弟朱啸熊比，要更受皇帝的信任和器重。甚至于他身上那件蟒袍，都是颜色最为周正的金黄色。
刘夜黎调查朱啸鹰时，他拿到的资料都是精简过的。比如“欺负良家”这四个字，背后却是有着太多令人心酸的故事。其中一个，明明在报告中写得非常详实，但却没能过了青鸟那一关，被这位大丫鬟亲自抹掉了。
说燕王领地内，一位素有清名的郡守之子才刚考过了秋闱成了举人，并且于发榜一周后迎娶了新娘，然而那新娘却被那燕王嫡长子看中，直直追了两个郡，最终被那长子带着鹰犬恶仆闯入娘家，在府上就扒光了那可怜女人的衣服。事情闹到燕王那里，一位胸口官补子绣云雀的正四品郡守，被燕王用玉盘砸死。有看不下去且与郡守交好的都察院御史要提前结束假期，回京城告御状，却在刚出家门后就遭劫杀，是谁下的死手，显而易见。
青鸟不愿将这个故事诉诸纸端。朱啸鹰的诸多恶行，也大都只是以一句话草草略过。最终交付给少爷的调查，重点还是放在了朱啸鹰的领军之能上。
自家少爷看到那些个悲惨之事的话，定是会生闷气的。少不得还要亲自去一趟大朱王朝。然而可以的话，青鸟并不希望少爷与山下牵扯太多。
朱啸鹰到底是一位藩王。
他身后的大朱王朝，此刻也正处于版图扩张的机遇之中。
气运正盛。
若是修道之人沾染太多因果，对未来的修道之途是有益处亦或是坏处，尚且不知。何况对方还是身负龙气之人。
当然，刘氏并不惧怕因果。
因果之问又不是不能用钱解决，大不了花个几十年细细抽丝剥茧，找到线头两端，再去砸钱就好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算什么问题？
只是这一过程终究会花费太多时间，若是不巧撞上一团乱麻，更是会令人感到不耐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句话也算是山上山下通用的了。
然后，到了现在——
青鸟不知道，少爷还是对燕王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