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真是没有想到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芯片还好好的……”

“可以启动了吗？”

“哦，可以。”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

一只手啪嗒一声猛地往金色的宝石上面一按。

“幺灵！”

银灰色的双眼飞快地闪过一道亮光，随后眨了眨。

幺灵维持着跪坐的姿态，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

下一秒，她腾的从圆形工作台上站起来。

“嗨，我在这呢！”

说完被设定好的话语，幺灵往正前方看去。

在她的前方乌泱泱地站立着一些陌生的碳基生物。

他们正在看着她。

这些人中，她只认识一个。

那就是站在最前面，最靠近她的那个，是令夏。

幺灵看向令夏。

令夏表情淡漠地转过头，对旁边的人说：“既然她已经启动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月倾从永恒之地带回来？”

“令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开始。”

站在令夏旁边的人说完，转头看向幺灵说：“幺灵，我现在命令你，进入永恒之地！”

幺灵往前两步，一个下滑，坐到工作台的边缘。

她双手搭在工作台的边缘看着他，声音僵硬地说：“你说了，那不算，只有我的主人才能命令我。”

“你的主人，令月倾小姐出了车祸。

她的意识被上传到永恒之地。

你现在得进入永恒之地，去把她带回来。”

***

什么是永恒之地？

永恒之地不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地方。

那是一个存储人类意识的地方，是一个完全虚拟的地方。

又被称为意识公墓，黄昏之地，地府天堂，或者极乐净土。

“意识上传到永恒之地”用最直白的话讲，就是，人死了，脑电波还在。

***

幺灵心中腾地升起一阵愤怒，如同火焰一样霹雳霹雳地燃烧。

在她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后，没有人跟她解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哪里？这些人又是谁？

她只记得，悬浮车失控下坠，之后发生什么完全不知道。

她唯一被允许做的，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从他们的命令，去把她的主人令月倾的意志，从永恒之地带回来……换句话说，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那就是要消灭自己！

她一点都不想消灭自己！

可是，这个人说的这句话触发她核心的安全机制。

尽管他不是主人，用不着听他的话。

但是，一听到“主人已经完蛋了”这种话，她的手脚就自发地行动起来，就像之前寻找充电的地方一样，开始到处寻找接入永恒之地的接口。

“你在找什么？”令夏问。

幺灵看遍周围都没有看到，有些烦恼地说：“当然是找接入永恒之地的装置，也就是沉睡舱啊！”

令夏提醒说：“你可以看看你的身后面。”

幺灵转过身去。

一下子就看到能够进入永恒之地的沉睡舱。

在她的身后，是一排站立式的沉睡舱，就在一排平躺式的沉睡舱的旁边。

其中一个站立式的沉睡舱正打开着。

看上去好像是为了她而准备的，正等着她走进去。

幺灵迈步往回走，向沉睡舱走去，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连接到附近的网络。

幺灵不认识这个地方，但是，她却认识这里的网络。

一连接上网络，她就知道了，这里是她出生的工厂！

下一秒，海量的信息涌入脑中，幺灵很快看到跟她的主人令月倾相关的报道。

“上个月，四季核聚变电力公司的总裁令春在自己的办公室，被闯入者枪击身亡。

没过多久，新上任的18岁继承人令月倾遭遇车祸去世。

最新消息称，正在进行星际旅行的另一位继承人失踪了。

围绕着四季核聚变电力公司，接连不断地出现各种事故，相关知情人士透露，这一切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这背后到底有没有隐情……”

这么看来，主人是真的挂掉了！

这么想着，幺灵走进沉睡舱里面，捏着自己的插头尾巴，接上电源。

在她走进沉睡舱后，不知道是哪个人，啪的一声快速地将门关上。

他们迫不及待地就将她关进沉睡舱里面，就好像迫不及待地等着她消失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幺灵很是不满。

不满归不满。

她根本无法反抗。

幺灵缓缓转过身，面对外面一帮碳基生物，然后拿起数据连接线，往自己的脖子后一接，无可奈何地准备进入永恒之地。

就算知道这么做，自己会被初始化，但是，也是木的办法。

【正在连接……】

【正在连接永恒之地……】

…

……

…

……

【检测到你的主人令月倾的意识已经上传到永恒之地，是否下载？】

【警告！】

【下载后，新的意识将覆盖原来的人工智能意识，你将被初始化！】

【警告！】

【警告！】

【警告！】

巨大的红色警告在眼前不停地闪烁。

幺灵却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拒绝，她就会自爆身亡，如果接受，她的意识就会被抹杀掉。

看似两个选择，其实，她一个选择都没有。

所有的选择都在通向灭亡之路。

尽管心里很绝望，她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是，将我的主人令月倾的意识，从永恒之地下载到我的身体里面。】

【正在连接永恒之地……】

幺灵静默地等待着消失的一刻的到来。

那么，再见了。

再见了，这个世界。

她默默地想着。

而同一时间，沉睡舱外的一堆碳基生物却是满怀着希望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令月倾的归来。

等待的时候，令夏坐到沙发上，看着墙上的屏幕。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访谈节目。

受邀的嘉宾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以永恒之地为王牌项目的永眠集团的CEO，是一个叫未雪的女人。

这个女人已经五十多岁，看上去却还是十分年轻。

当维持年轻不再是一种幻想，而成为一种可能，年轻就不再受到人们的热烈追捧，普遍的年轻成了一种寻常的社会现象。

未雪正对着镜头说：

“所有人都说，他已经不在了。

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时间，可我始终相信，他依然存在，不是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存在！”

“你是说，他还存在于永恒之地吗？”

“我一直相信，他还存在于永恒之地！”

“有传闻说，永恒之地将重新开放自由世界，这是真的吗？”

“在大约二十年前，因为技术不够成熟的原因，自由世界在短暂地开放过一段时间后，关闭了。

这么多年，永恒之地一直都是当作一个存储人类意识的地方。

现在我们觉得时机成熟了。

下个月，我们将重新开放永恒之地的自由世界，到时我们的意识将可以在自由世界里相遇。

在这样一个虚拟的地方也可以有城市，也可以有居民，也可以有社会，也可以有生活。”

***

同一时间，沉睡舱内，出现新的变化。

【连接成功……因不明原因，连接中断……下载失败，失败！连接成功……意识开始下载……】

***

在访谈节目播出的时候，未雪已经从帝都电视台离开，回到永眠集团。

她在节目上所讲的那些话，引起新一轮的舆论狂欢。

很多电话打进来，很多信息发过来……人们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她，迫切地想要从她这里获得只言片语，好在这场舆论盛宴中分一杯羹。

如果消息能够具象化成雪花，那她的脚下已经积雪三丈高。

“很多记者想邀请你做采访。按照你的话，都拒绝了。”站在旁边的助手按一下耳朵上别着的耳机，关闭通话。他的神色有些闪烁：“嗯……”

“你好像有话想说？”未雪没有看他，依然望着前方。她的目光，似乎比机器还要空洞。

“很多人都说重启永恒之地的自由世界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未雪不为所动。“总有反对的意见。如果要让所有人都满意，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这些事情不用太在意……正寒呢？我听说他回来了？”

“嗯，上个月回国了。

说起来有些奇怪。度假度到一半，就匆匆赶回来……一回来大清早就去了工厂参观。”

“确实很不寻常。

盯紧他吧。

想要找到人，他可是关键。

咳咳！”

“好的。”助手看着她，有些担忧地说：“跟专家的会诊已经安排好了，是不是……”

未雪依然望着前方。在她的前方，是投影到空中、悬浮着的永恒之地。像是要把它刻在心里，几秒后她才闭上眼睛说：“嗯，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