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魔法好看吗？”
“好……好看。”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在说她的魔法，我在说她。
“哼哼，姐姐我生前可是召唤科魔法师。”
她抬起手腕，一束蔷薇伸到了她的旁边，在她的手上轻轻摩挲，而后又向我涌了过来，环绕着我的腰际。
“怎样，想不想学。”
爱丽丝对我说道，眼角带笑。
——
——
就这样，爱丽丝成为了我半个老师。
之所以说是半个，只能说她教人的技术实在是糟糕。
据她所说，在生前，她可是一位六羽的魔法师，死后灵魂久久不散一直在这栋屋子里徘徊。
直到遇到了我。
当然我也好奇，身为幽灵的她是怎么使用魔力的。
“当然和你们活着的人一样啊。”她从钢琴架上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对我说，“魔力源泉，幻想树什么的，虽然已经没有身体了，但是好像还在我的‘体内’来着。”
“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吧。”
她歪着头想了想。
“比如我吸收魔力挺慢的，攒满要好久来着。”
“不提这个了！”
爱丽丝从钢琴架上坐了起来，白皙的双足在空气中摇摆。
“让姐姐看看你这段时间来的学习进展吧！”
“嗯好。”
我抬起手心，光芒在中间凝聚，逐渐凝结成实体。
一只蝴蝶，出现在了我的手心。
这是我的第一只召唤物。
一只萤蝶，连下级魔物都算不上的生物——是爱丽丝让我去森林里抓的。
它的体内有着微量的魔力，可以散发出淡淡的荧光，有时候我也会怀疑，它是不是和萤火虫有什么关系。
萤蝶在我的手心轻轻振翅，落到了我的指尖上。
“好漂亮~”
爱丽丝的眼中冒出了小星星，不过很快就回复了正常。
“等你父母回来，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吧！”
“嗯好！”
我的心里其实也很激动，我成为一位魔法师了，我不再是他们的累赘了。等父母从隔壁镇子办事回来，我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可惜，
我没能等到他们。
只等到了他们的讣告。
——归途的马车在悬崖旁打滑，坠下了山崖。
我失神地跪坐在地上，双手垂落地面，满心欢喜想要向他们展示的萤蝶在我的指尖萦绕盘旋。
我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少爷，请节哀……”
管家先生蹲在我的身旁，轻声安慰着我。
他是来送饭给我的，
尽管中午的饭菜还放在桌面上，一点没动。
可我什么都听不到，仿佛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一般，被世界拒绝了。
管家先生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离开了，帮我关上了门。
直到一道清风抚过了我，
有些冰凉，
金色的长发垂落到我的耳侧。
我从失神中略微清醒过来，扭头望去。
是爱丽丝。
尽管我碰触不到她，但是她在身后拥抱着我。
“谢……谢……”
我从喉咙里艰难地滚出两个字来——我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喉咙干的像是烈日下的沙漠，没有一滴水分。
“嗯……”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拥抱着我。
那一年，我八岁。
——
——
我终归是离开了书房。
父母逝世之后，范伦汀男爵的身份理所应当地来到了我的头上。
仆人们和管家先生都非常的敬职敬责，并没有因为父母的离世就此离开。
可我感觉非常对不起他们。
失去了父母，帝国的俸禄理所应当地减少了，除非我能担负起范伦汀男爵之名。
这就要求我，在十八岁之前成为一位四羽魔法师。
可是，现实似乎更加残酷。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家里都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直到后来，我不得不变卖家里的一些宝石或收藏品，去为仆人们支付报酬——尽管他们已经尽力要求低俸禄了。
于是，我选择了遣散了他们，让他们去寻找更好的工作去了——有范伦汀男爵家的推荐，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并不是一件难事。
最先离开的是花园的园丁，他的离开让花园变得枯败；
而后是厨房的厨师，管家先生开始兼任起了厨师的工作；
再然后是照顾日常起居的仆人们，
直到最后，只剩下管家先生了。
“管家先生，你也走吧。”
我微笑着对他说道。
“少爷……”
他苍老的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毕竟管家先生老家也有老婆孩子要照顾，总不能一直跟着我这个破败的家族吧。”
我安慰他。
然后管家先生也走了。
偌大的范伦汀庄园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不过还好，还有爱丽丝可以陪我说说话。
我开始学着自己修剪花园，虽然剪得很糟糕；我开始学着自己买菜做饭，虽然炸过几次厨房；我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偶尔管家先生也会从他的老家给我寄来一些生活用品，我很感谢他，真的很感谢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了。
那一年，我十一岁。
——
——
直到有一天。
庄园忽然被一大群人闯了进来，对方自称是范伦汀家的正统血脉，这座庄园理应是他们的。
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无非是一些范伦汀家族的远房支系，在父母在世的时候，缩在穷乡僻里，不时以范伦汀之名跑来我家请求援助。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父母也没少援助他们。
而一旦他们离世，便如鸟兽一般一哄而散。如今，甚至盯上了家族最后留下的老宅。
“我的小少爷哦~”
面前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挤眉弄眼地对我说道，裂开嘴露出了一口劣质的金牙，他的笑的让我感到恶心。
“不如把这房子就给我们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休想。”
我冷冷地说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索性放弃了伪装，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不过是一个魔法都不会的废物，给我打！”
他一挥手，后面便冲上来了几位随从，身上散发着的魔力波动远在我之上。
其实这些年我也没有停止过学习魔法，可是没有专门的练习，仅凭自己琢磨，实在是难以突破。
但我并不打算就此退缩。
我后退了一步，准备召唤出自己这些年从森林里契约的一些下级魔物。
可随从们实力远在我之上，攻击转瞬间就到了我的脸上。
啧！
我选择了冲向了他们，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不想放弃这间房子。
毕竟……这里有爱丽丝在。
然而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巨大的荆棘横亘在了我与对手中央，挡住了他们的攻击。
然后我看到了她，金色的长发，穿着一身精致的女仆装，以及，俏皮但不失礼仪的靴子。
哒！
她轻盈地落地，靴子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柯昂！”
对方的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位魔法师。
以及我也没想到，爱丽丝原来可以短暂地恢复实体。
——
——
距离爱丽丝将那些人打跑已经过去了几天。也的确如她所说，她可是六羽的魔法师，收拾这些小喽啰完全不在话下。
可那几天里我再没见过爱丽丝。
我站在阳台之上，双手扶着栏杆轻轻敲动，头顶是无尽的星空。
“爱丽丝。”
我轻声呼唤起了她的名字。
“在呢在呢~”她忽然从地板下面穿了出来，尽管看上去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上一次化为实体使用魔法，还是消耗了她太多的魔力。
这也是她为什么短暂失踪的原因。
我望着天空，指尖在栏杆上跃动，轻轻敲着名为《献给爱丽丝》的乐曲。
忽然，一个怀抱贴紧了我，
不再是宛若轻风。
而是带着少女的柔软。
她变为实体，与我相拥。
“没事啦，有我在呢~”
“假如你想，我就白天不乱晃悠了，省点魔力，这样过几天就可以变回实体一次啦。”
“爱丽丝。”
我再一次念起了她的名字。
“成为我的本命契约灵吧。”
一位召唤科魔法师只会有一只本命契约灵，爱丽丝生前的是她的蔷薇巨人，而我的，我希望能是爱丽丝。
“为……为什么……”
爱丽丝的声音忽然哽咽了。
“因为爱丽丝，很想作为人活动吧，想追着鸽子到处跑，想尝尝早茶点心的味道，想亲自敲动琴键。”
“和我签订契约的话，我就能成为你的魔力通道，积蓄魔力就不再是什么难题了。”
“笨蛋！”
她忽然用力抱紧了我。
“好啦好啦，不是说好了要一直陪着我的吗？”我转过身来，轻声安抚着她的后背。
我们在星空下相拥。
那是我第二次和她拥抱，在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
那一年，我十三岁。
爱丽丝成为了我的本命契约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