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也是……”
在分岔路和宝雅告别以后，我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刚才和宝雅在电线杆下吐了个爽，但是即使喝下去的啤酒之类的尽数倒出，大脑也没有迎来清醒。
不如说，更加迷糊了。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就连四肢的协调感都近乎失去。
迷迷糊糊的大脑，模模糊糊的视线，完全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在向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着。
如果有人看到我的话，大概是一个走路摇摇晃晃，一副醉鬼模样的家伙吧。
结果刚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弯下身子，手撑着墙体呕吐起来。
啊，果然，酗酒伤身啊……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呻吟。
下次还是少喝点好了。
我晃悠着身子，站了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像丧尸游戏里的丧尸一样地继续走着。
路旁的灯光闪烁着暧昧的光线，飞蛾彷徨地在发出光亮的路灯旁扑朔。
月光与灯光交织着，将前进的方向照亮，以至于不会迷失方向。
而在视线的尽头，小区的门口，一个少女正提着手提箱，站在灯光下，像是等什么人。
并不是一般的少女。
即使是酒醉的，大脑模糊不清的我，也几乎是被吸引住了视线——
那是一位在月下，独自闪耀着光芒的少女。
银色的长发，在月光的润色下，闪烁着异样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耀眼的光芒。
不，与其说是月光的润色，不如说，是月亮的光芒在为那份银色起了衬托，被夺走了光辉。
洁白的面庞，精致的如同人偶，让人怀疑用手指轻轻去抚摸的话，是否会染上地上的污秽。
洁净的，纯白的光芒亦因为她的身影破碎。
就像是现在，此时的一切都围绕着她缓缓运作。
身着的长裙在春季夜晚，稍微有些寒冷的夜风中，独自摇曳着。
灯光顺应时宜的熄灭，独留一层清冷的月光，犹如薄纱，轻披在少女身上，让少女的存在更加显眼。
就宛如月下纯白的妖精，莅临眼前。
我一时间被那身影吸引住了视线。
我们小区里有这样的美少女吗？
“你……”
脑子昏昏沉沉的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也只不过停留在即将开口上。
在尚未说出口以前，她将目光转向我，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然而，一瞬之间，那笑容与记忆中，“她”的笑靥重叠了在一起。
原本的酒醉霎时清醒大半，只剩下一个让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猜想。
看到我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却只是，保持着那熟悉的笑容看着我。
就像是告诉我，我猜对了一样。
难以言语的，从胃传来的绞痛，与心脏收束的，犹如被冰锥刺穿般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只是形成了更加悲伤，更加令人难受，难以言明的痛苦。
以至于让我一时间不敢上前确认真相。
不如说。
明明以为再也不会见了。
明明已经自以为做好觉悟了。
明明已经想好，假如有一天，真的有缘，再见的话，一定，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但是一切，在现实面前，都化作为了泡影，只是残留下不清不楚的痛感，侵蚀着心肺。
“……是你吗？”
“是哦。”
“……为什么。”
我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多年前，留在我心中的疑问。
“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告而别，事到如今……又出现在我面前啊……”
不告而别的她只是留下独自一人的我，去了更加遥远的远方。
“还是说，你是什么过去的幻影，如今出现，对我进行折磨吗……啊啊，对，没错，你肯定是幻觉，是妄想，是我喝醉的妄想对吧！”
发挥着醉汉的那份任性，我以相当粗暴的态度对待着眼前的“幻觉”。
没错，眼前的她，就像是我的空气那样的，只是因为孤独的，对过去的她的形象再现。
只是幻想着如果她长大的话，再遇见她，会是什么模样的幻想。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只要我去触碰的话，就会从消失。
因为这只不过是镜花水月。
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只不过是因为我喝醉了，被酒精牵引而出的幻觉。
然而，听到我的话，她只是迈着轻佻的脚步，来到我的面前。
那份洁白的，熟悉的面庞在眼前一览无遗。
如果仔细地，从眼睑，从眉梢，从嘴唇观察的话。
几乎和小时候的青梅竹马长的分毫不差。
甚至可以说完全一样。
自己的妄想这么厉害的吗，也许自己应该可以去做轻小说作家了，说不定也能写一本《我的幻觉》。
就在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
她轻轻地，抱住了我。
字面意义上的，确确实实地，抱住了我。
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份体温。
能够听到心脏的跳动。
能够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如果。
如果这是幻觉的话。
如果这是幻觉的话，那一定是，比真实还要真实的，过于现实的幻觉。
不妙，现在的幻觉是不是太厉害了？这样下去我可是会现实和虚幻分不清的哦。
“好久不见，楚门君。”
直到那个声音将我的意识唤回。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两只手交叉着背后，轻轻地弯下身子，以一种仰视的视角看着我。
视线交汇的顷刻，脸上感觉到滚烫的温度。
她就像小时候的，带着一副坏心眼的笑靥看着我。
“现在相信，眼前的我不是幻觉了吗？”
然而，这样熟悉的笑靥，捎带俏皮的语气，却并没有让我正视她。
只是看着她，看到了更加遥远的东西。
穿过那闪着星光，闪着光芒的眼眸，穿过星空，穿过银河，看到了过去的，她的影子。
但是，眼中的风景，最终确实定格在了，现在的她。
我有想过很多，第一次见到她时，想要说的话。
像是小时候的事，之后经历的事，亦或者那离开，没有来得及说出的事。
但想到的台词到最后也只是被我抛在脑后，久久地说不出口。
“……你变漂亮了。”
我最终，也只能说出不成器的夸赞，不像样的客套话。
听见我说的话，她却只是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话。”
她咯吱咯吱地笑着。
“啊……”
“明明我小时候也很可爱吧。”
“……嗯。”
听见我这么肯定的回答，她认可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却，始终不敢去认真地看她。
一旦明细那份正体的话。
光是看到那与记忆中相同的笑，就会产生如同被揪住心脏，刺穿胸口的痛楚。
“唔，不过我还曾经幻想过不少重新再见你的场景呢。”
但并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她手指轻轻抵着那散发着诱人光泽的嘴唇，思考着，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是吗……”
“你看，比如地铁上看着窗外时，忽然眼神对上。”
“……”
“还有还有，或者在书店，不约而同地碰到一本书。”
“……”
“嗯，或者像这样，绽放的月光下的偶遇~”
“……嗯。”
“什么呀，楚门，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这副模样。”
她稍微有些不满地鼓起了脸。
“不是的，我……”
“那是怎样的。”
她忽然凑近了脸，那格外好看的，像是红宝石般的赤色瞳眸，直直地注视着我。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下意识地害羞地撇过了头。
“就是……嗯……”
“欸，怎么样的？”
即使我努力地不想与那视线对上，但是她却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看着我，想要从我眼里得到答案。
“嘛，比起这个，你为什么来了。”
我连忙转移了话题。
“嗯~回来拿一些宝贵的东西，顺便想要见一见你呢。”
“见一见我吗……”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应该苦笑。
“怎么了，这副表情。”
“不……非要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特意要见面的必要吧……”
“嗯~是呢？”
她歪着头，手指放在脸上，思索了起来。
“明明以前每次一问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就支支吾吾，但是只要喊一声就会马上过来，就会马上过来。”
被这么一说，我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啊，不，那个都是小时候了……”
“嗯——”
她望着天空的月亮，小声地喃喃着。
“小时候啊……”
然后，露出了有些怀恋的表情。
“会因为一句想看星星，带着我到后山，到山顶的天文台，给我指每一颗星星；会带着我在废弃的小屋，说‘这里以后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会因为我的一句想要吃鱼，然后一头跳进河里抓鱼。”
说的时候，她开心地笑着。
“真的，小时候的你真的好有趣。”
“……啊，别说了。”
如果羞耻心可以杀人的话，我大概已经死一万遍了。
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而是凑了过来。
她抵近我的耳廓，嘴唇轻覆在我的耳边。
温热的吐息从少女的嘴唇传来。
“呐，楚门。”
少女带着甜腻的语气，在我的耳边小声呢喃着。
但是那甜腻的犹如毒药的语气，说出的，确实冰冷的，理所当然的，我早就应该意识到，却一直在潜意识逃避的现实。
“我，订婚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