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的日子里,白昼总是来得那么迟。睫毛轻轻抖动着,易画雅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的光线依旧昏暗,似乎与昨天入睡之前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仿佛只是闭眼了不到片刻而已。

但是身体上每一寸肌肤所传来的松弛感与舒适,却是清晰无比地说明了,她确确实实地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掀开被子,轻轻拢紧那套轻薄的道袍,然后下床。意念转动间,再次浮现出来的罡气把寒意给驱散离她的身体外。她首先见到的是正蜷缩在角落呼呼大睡的少年,然后是在火坑前盘坐了一夜的王真。

“你昨晚没睡?”

王真点了点头:“这种时候,终究得有一人留着守夜。”

易画雅没说什么,因为她也是这般认为的。侧头听了一下外面的风雪声,她蹙起了那双极其惹人注目的粗眉:“这大雪还没停?”

“是的。”

“反正我已经睡饱了,床位还空着,要不你也上床来休息……”易画雅正说着,忽然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话语,一双淡漠的俏脸上罕见地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羞意。

她才想起,这个床铺是自己刚刚睡过的,里面还残留着女子那特有的暖意与气息。贸贸然邀请一个别的男子来睡自己刚刚躺过的床褥,终究是有些尴尬。这种羞耻的感觉不亚于将自己的贴身衣物脱下来交给陌生男子摸。正犹豫着如何改口的时候,王真却似乎并没留意到易画雅话语里的不妥,而是依旧低着头看着篝火,闷闷答道:“不必了。”

易画雅微微松了口气。

洁净的白袜轻轻踩着光滑的木地板上,易画雅娉娉走到王真面前,与他隔着篝火对坐。柔软而略丰满的大腿轻轻压在膝盖下,颇有弹性地勾勒出道袍下那道有些诱人的弧线。

王真忽然问道:“连续一个月维持罡气护体,还得每时每刻防着有人偷袭,是不是很不好受?”

易画雅点头:“这是自然的。”

回答了后,她便发现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和难受。但是,易画雅却知道对方这种情绪并不是因为她而起的,而是另有其人。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人。”王真神情有些低落,“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如果她真是如李白先生猜测的那般与那人一起行动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每天都得警惕和防备着对方的偷袭,也就是说,她也必须和你那般,随时随地维持着罡气护体,而且不敢睡一个安稳的觉。”

易画雅先是一怔,然后莫名地有些失落,因为她已经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了。

沉默了一会,她决定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你昨天说,有个神秘组织想要对纯阳宫不利,知道这个组织是哪个势力的吗?”

“这个组织并没名字。”王真低头往火坑里又添了两根木头,然后缓缓说道:“带头的是一个叫做溟的人,好像是个活了很多岁的老不死。不知他从哪里招募到了一批实力可怕的人,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和我这般自异世而来的‘客人’,而且似乎都具有一些不是很纯熟的剑道神通……”

听到这里,即使是易画雅也忍不住打断了王真的话:“难道他们都是剑道级别的强者?”

“不,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回想起第一次出现的乞丐亲王夏雷,以及后面接连出现的无名杀手与背着七把刀的少年,王真有些感慨:“这些人只是不知通过什么样的投机途径,偶然获得了一些伪神通而已。之所以说他们是伪神通,那是因为这些神通或多或少地都有些很明显的缺陷,远不如李白先生那种纯属无比的境界。”

易画雅并没因此而松了口气,她神情凝重地说道:“但神通终究是神通,哪怕只是一些劣质的残次品,也会给他们带来无法想象的好处。尤其是当他们正式踏入圣境后,这一丝半缕的神通将会他们少走很多弯路。”

王真对她的忧虑不以为然:“你说得不错,再给他们数十年的话,或许最终也能走到和李白先生的那种境界也说不定。不过,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易画雅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放心,剑道哪有这么容易就晋入的……”

“嗯?”易画雅挑了挑眉。

王真无奈苦笑:“倒忘记面前还有你这么一个怪物了。”

易画雅很不满怪物这个说法:“什么怪物?怪难听的,你这是嫉妒。”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嫉妒,明明才刚刚压过你一头成为风云榜第一,结果你又马上剑道了,这给我的压力得多大啊。”王真顿了一下,忽然说道:“其实两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你就已经是圣人境界了吧?”

易画雅并没否认:“是的。”

“啧,难怪当时面对那三个女的挑衅,你一点也不理会。想想也是,毕竟都已经是圣人了,看她们就好像大人看小孩的那种感觉,自然也不会轻易动怒。”

易画雅淡淡一笑,然后想起了某件事,补充道:“不过我听说,当年那三人中的一位,现在也是圣人境界了。”

王真有些不信:“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晋入圣境?”

“我一开始也不解,不过听到你刚刚说了那个组织的事情后,我猜测应该是那个组织给她弄了一些什么走捷径的妖邪功法或者丹药,所以才会在短短两年内晋入圣境,这就好像……”

说到这里,易画雅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王真。王真在沉默了一会后,扯起了一道冷冷的笑容,接上了易画雅没说完的下半句话——

“就好像他们当年对小师祖做的那样。”

屋外的风雪骤然一顿,然后变得更加狂肆了起来,如某人的愤怒。

……

……

笼罩在一片死寂气氛里的纯阳宫某一角,终于随着几声痛嚎声而打破了那沉沉的气氛。但奇怪的是,那些痛苦的哀嚎声中,却又时不时夹杂着一阵暧昧**的呻吟声,混在一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一些大致知道内情的纯阳长老们听到这些动静后,脸上露出而来无奈而痛恨的神情,却也不敢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把门窗给关得更紧一些,用棉布塞住耳朵,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这些声音都是在那间寒画院里传出来的。作为曾经的天下三智之一的清虚子于睿的旧居,寒画院简洁却不俗丽,清雅之中透着一股宁静与雅致,为纯阳宫不可多得的绝好居所之一。不过作为前人故居,在于睿逝世以后,这间别院便只能作为瞻仰前人的纪念所在,就算是于睿一系后代的易画雅也是无权在此居住。

但是自从上个月起,这个规定便随着李忘生的仙逝而被某些人打破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自称为“女王”的人。

当山脚之下的小镇们春雪消融之时,仿若天外人间的纯阳宫,却因为那连绵的大雪,而遮掩了很多丑恶而肮脏的东西。

……

(后面还有一章……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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