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伊特有想过很多种关于这个指甲作用的可能:有自己完全看不到的夹层,里面装着毒药;或者是在必要时候能够扔出去当做爆破物来使用,总之在自己认知以内的他都去设想了一遍。
但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东西居然能作为通讯工具来使用。
“能听到吗,珀伊特?”
“能。”如此简短地回复,珀伊特继续沿着管道往更深处走去。如果真的如符文师所说,那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把那个发狂的灰魇干掉,毕竟那种东西已经不太可能待在下水道以外的地方而不被发现了,不是吗?
“.....你那边说话有回声哦?现在在哪里?总不可能是在下水道吧?”
“......”
“....下水道?”
“下水道。”
他听到指甲所连接的另一头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在安静的环境中还是挺明显的——不过他不在乎,甚至还希望声音能够大一点,这样的话就能够吸引对方往这边探查。
【是的,的确如此。渴血灰魇虽然还是会惜命,但那种本能基本上都要被揍一顿后才能觉醒。干脆利落地让对方解脱就好。】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下水道供你钻呢....”精灵对神圣的下水道发表着在珀伊特看来不算很恰当的见解,“那让我再猜猜你在做什么?在杀人?而且已经有了一个目标,比较有挑战性,现在已经在目标的家门口了?”
全中,没有任何错误。对珀伊特来说,莎恩芮和维尔特斯之间只有一个不同——不会造成反感的至关性的不同:莎恩芮只会去猜测行为与结果,而并非如维尔特斯那般去思索每一个行为背后的目的,思想与动机,那些东西就连珀伊特这个执行者本人都了解的不如他透彻。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杀人?就是想而已,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被深究思考。
“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上一次,在罗立科镇重逢的时候也问过这句话来着。事实上,相似的语句莎恩芮还问过很多次,至少在珀伊特记忆中,同居后的每个日子里,他解决完委托后都会迎上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因此答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还是一样烂。”
一个拐角,之后又是一成不变,甚至会让人以为在原地兜圈子的道路。能够判别真实与虚假的东西实际上就在脚边:与之前的河道不一样的是,珀伊特在污水之中看到了一些别样的内脏与骨骼——是人类的,他太熟悉了。
“你那边又如何?”
“我吗?还是一样烂。”他听到了衣物与床铺摩擦的声音,以及对方以眼还眼成功以后的得意轻笑声。把靴子上已经开始影响行走的混合稀泥甩开,接下来是很有那位同居者性格特性的认真回复。
“我这边不算太糟就是啦....那些脏东西还在跟着我,不过我现在也有办法把它们彻底干掉了....之后我还会参加舞会哦?像那些男士一样和一个愚蠢的贵族小姐共舞一曲,说起来,珀伊特,你不会跳舞对不对?肯定不会的对吧?”
“应该会跳.....?”如果不断用滑步在地上移动的同时解决掉一些卫兵也算是舞蹈的话,他确实会上一些。“我们这边也有宴会。”
“那这个人肯定不知道自己在邀请谁去参加,不是吗?”
“他知道有四个杀人犯在同时行动。”
“以及一个杀人鬼?”
“.....”
每次都是这样,自己总是没有办法去反驳她的话。珀伊特能够听到远处的管道传来了水声,自己如果想要在这里直接干掉对方的话得再把速度加快一些,不然就是极其麻烦的水中搏斗。
再转过一个拐角,前一次是向左,这一次是向右,然后————
“莎恩芮。”
“嗯哼?”
停下脚步,将那片发光的鸟羽放入皮裤的口袋中,拔出匕首。虽然他极其确定自己和另一个人之间的对话已经被目标所听到,但对方却依旧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什么作案时间表。”
“那个东西本来就是因为你说要伪造现场才帮你做出来的,现在就只有我记得了?”精灵有些嗔怪地抱怨着,但还是飞快地加上一句:“说一下现场情况。”
珀伊特低头看着那片指甲,然后又抬头往前方望,如此重复了两三遍以后他才开口:“能闻到血腥味,很浓郁,未见到尸体,但能看见现场附近仍有新鲜血迹出现。”
“玩笑很有趣,下回别再开了。”莎恩芮叹了口气,“凶手还在现场,搞不好还能救下幸存者呢——我先把通讯断了?”
“那之后再说?”
“我反正现在时间很多就是了,情况已经进展到了一个不怎么能够由我控制的地步,顺其自然就好。之后再联系吧,毕竟——”
精灵的话语在即将结束的时候被打断:他误打误撞地将指甲又重新塞回了口袋里,似乎这一举动直接挂断了通讯,以至于他只能靠猜的去想莎恩芮原本要说什么。
再度空着的手拔出短剑,珀伊特伏低身子缓步向前,向那边有着灯光的地方走去,他也不清楚目标是怎么在这种危险地段找到明火的。随着愈加浓郁,已经盖过了混合的臭味的血腥气,他看见一个人,一个四肢着地,一头脏乱白发的人正趴伏在一具尸体上,从大开的胸腹处撕扯着内脏填满嘴与胃。听闻声响的目标大幅度地将头一甩,被血沾满的脸庞与本就猩红的双眼暴露在杀手的视线中。
“嗝。”他说。紧接着是与刚刚所展现出的饱腹感完全相反的,饥渴的嘶吼嚎叫。
珀伊特摆出了那个熟悉的架势,用来杀人的架势,虽然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在一点也不久违地面对讨厌的人外敌人。头中的那些声音给出的建议被选择性地忽视掉,就在此刻,无声的对峙之中,他的思绪中突然冒出来句经常在下城区佣兵口中听到的话,去把莎恩芮未说出来的后半段给续上。
毕竟生活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