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席位上，法官已经比刚听到我能力时要平静多了。

看来，验证的方式已经决定了。

法官：经本庭研判，被告人第七剧的能力必须进行一次公开而多样的实际验证。

公开多样？

法官：眼下正值三战盛会开幕前夕，为数不少的个人武装在本市聚集，其中不少人都会在大会前参观竞技场。

法官：本庭宣布，第七剧的能力验证将在大竞技场内进行，由在场的参观者来验证。

第七剧：…………

普雷曼：…………

法迪拉：嗯——我赞同，法官大人。

我大概已经能够想象一会儿的画面了。

我会被当做怪物一样围观，被人试以各种刀剑拳脚，这其中甚至可能还有原告暗中派来的杀手。

你不能反抗，也不能对那些故意要取你性命的人做什么。

你只能接受一切，无论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是精神上的侮辱。

与其说是“试验”，不如说已经是“处刑”了。

普雷曼：——我抗议。参观者不具备试验的公正性。

法官：抗议无效。如果参观者的尝试都没有触及要害，原告方会亲手进行试验。

第七剧：没问题，我接受这个提议。

普雷曼：第七剧……

第七剧：——并且，我很期待原告会亲自上前来确认。

法迪拉：…………

我已经想到，这场公开处刑般的试验不过是原告安排的舞台罢了。

如果真的只是验证，他只需要当庭拿箭刺入我的眼睛就能一目了然。

虽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关系。

法官：既然双方都同意——法警，带被告去大竞技场。

…………

…………

第一眼看见大竞技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到古罗马竞技场。

圆形的体育场式的建筑，看台呈同心圆一排排逐渐升高，似乎可以容纳上万名观众的样子。

筑成竞技场的材质大都是某种硬质的白色石料，其中穿插着不少金属质地的衔接和装饰。

巨石，钢铁，鲜血。这些辞藻往往和另外一个精神词汇挂钩，那就是荣耀。

可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法警押送进大竞技场的这次行程，却完全与荣耀无关。

此时的大竞技场正处于公开开放阶段，里面有为数不少的参观者。

到目前为止，我所看见的每个参观者无一例外都带着或大或小的私人武装。

从常见的箭，到类似枪械的器材，甚至连全身包裹着重甲的人都有。

想必其中不少家伙就快要和我的身体做一次亲密接触了吧……

普雷曼：第七剧。

第七剧：嗯？

普雷曼：到这个地步，我能帮你的已经不多了。

普雷曼：我最后一次确认一下……你真的没问题吗？

第七剧：哈……

我笑着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普雷曼的肩膀。

第七剧：让我们相信西维吧。

步入大竞技场的中心，跟随着的法警队四下散开了去。

他们将准备的好传单发放给附近的每一位参观者，做法和诚国拓荒队如出一辙。

很快，我周围十余米开外的地方就围满了一圈画风差异巨大的各色人等。

法官：各位光临大竞技场的客人们，现在有一桩涉及人命的案件需要你们的帮助来进行取证。

法官：我面前的这位被告人，第七剧，声称自己拥有再生和恢复的能力，几乎不会被任何形式的伤害杀死。

围观者A：……真是这样？传单上的话不是在吹牛？

围观者B：如果有那种能力，“剑魂”归来也未必能在死战中打败他吧！

围观者C：那也只是死战吧，正战的“剑魂”还是无敌的存在呐。

围观者D：别什么剑魂不剑魂的了，你们的剑魂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围观者E：是啊，而且这小子是不是吹牛还不知道呢。不过敢这么大张旗鼓地说什么“试验”，起码命很硬吧。

法官：肃静——请各位肃静。

法官：我们允许各位一一上前来尝试，看是否任何对他造成的伤害最后都能恢复。

法官：哪怕是致死的伤害也没有问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最终证明自己的无罪。

布兰：…………

芬瑞娜丝：…………

芬瑞娜丝：他们果然是要弄死第七剧！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卡文？

卡文：…………

卡文：公主，请再稍微看看，现在还为时过早。

普雷曼：——法官大人。为了彰显试验的公正性，请允许我为此次公开试验做一个“保证”。

法官：什么保证？

普雷曼：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这位女士……

庭审时就一直跟在普雷曼身后的皮甲女士应声走上前来，脱下皮帽对法官微微行礼。

普雷曼：这位是技力之国科技师协会的首席科技师代表，奈菲。

普雷曼：她将为第七剧身上并没有贵国的科技师制物对他进行保护这一点作证。

普雷曼：奈菲小姐，请。

奈菲：是。法官大人，我以我的地位和身份担保，被告人第七剧并没有任何装置对他的生命安全进行保护。

奈菲：他接下来所受到的任何伤害，都将由自己的肉身完全承担。

法官：嗯……原告方没有意见吧？

法迪拉：没关系，我就相信好了。

法官：那么……现在开始进行验证！

…………

…………

不会伤害我的人都已经离场，而剩下这些虎视眈眈的观众，几乎每个人都透着想在我身上留下伤痕的欲望。

“伤害”……吗？

那样的话，他们的相貌、他们的声音，都没有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必要了吧。

我要做的只是隐忍，像个普通的人一样隐忍。

把我身为人类不需要的那些情绪，都排挤出去。

嘣——

有什么东西打中了我的脸，像个钢镚儿一样。

吇——

尖锐的武器在身上划过的触感。

嗖嗖——

这是箭支。

轰——

还有高温。谁带了喷火器吗？

嘛，怎样都好了。昨天我已经换掉了最初的衣物，现在毁掉的外衣也不是罂粟小姐留下的。

我闭塞了自己的感官，只留下触感来体会这些伤害对我造成的冲击。

……非常的淡薄。

这样不够……我想要的，是一些约束。

一些在我想要使用暴力宣泄情绪的时候约束我的、让我畏惧的东西。

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更不容易重蹈覆辙。

嘎嚓——

啊啊……有些进攻的方式明显带着取我性命的意味呢，奔着后脑、脖子和心脏部位去的。

其中果然掺杂了原告派来的人吧。

真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

攻击停止了。

我慢慢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自己身边是一片狼藉，除了火烧过的痕迹以外，还有不少武器的碎片和零件散落在我的脚边。

我的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勉强能遮住要害部位的程度。

周围围观的人……似乎比一开始的时候要站得更远了。

神色各异的人群窃窃私语着，他们的姿势和眼神里都写着一个共同的词——

——警惕。

他们在警惕着我。

我只是眨眨眼，就有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小半步。

他们……是把我当怪物看了吧。

虽然我不能理解我的许愿能力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的画面，不过伪装能力对假象伤口的恢复景象，怎么想都不会让人舒心。

第七剧：……还有吗？

围观的人群：…………

没人回答。

我回头看了一眼法官和他身边的人，除了普雷曼之外所有人都是和其他观众一样的表情。

？？：……有。

第七剧：……？

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大汉。

我见过他。我还记得他的外号。

第七剧：双十七先生？

双十七：那是我在三战上获得的称号，就不用加什么“先生”了。

第七剧：我知道了……我记得你前天说过，有机会的话，想要再试一次？

双十七：……是的。

第七剧：那，请吧。

双十七毫不畏惧地走到我的面前，捏紧了拳头。

我能看出他和其他的观众都不一样；他是经历过真正战斗的战士。

在诚国拓荒队的那些老兵身上，我也见识过类似的气质。

双十七：……我来了。

第七剧：嗯。

同样的急促起步，就像听见发令枪响一样。

那重拳带着子弹般的速度冲我胸口急奔而来，没有任何的掩饰和诡异的路径。

他是真的想试试我；这一瞬间我能感觉到这一点。

嘭——————

肉体和骨骼碰撞的声音。

双十七一拳打在我双手的手掌上，我的双脚摩擦着石质地面向后滑行了好几米。

比起第一次被击飞，这一次的应对我意外地做得好多了。

我的掌心有些酥麻的感觉，在旁人看来，会不会是双十七连我的双手都一起打折了呢？

——并不会那样。我的手还好好地长在我的手腕上。

第七剧：这样，可以吗？

双十七：…………

双十七：我……并不喜欢认输，但我必须承认你在力量和体质上都不在我之下了。

双十七：这场试验，你是被人为难了吧？

第七剧：……不清楚，让法官说了算吧。

双十七：虽然我在三战上的历史成绩不足以为你说什么话，不过我确信你是无辜的。

双十七：拥有这样能力的人还能保有如此的谦卑，我不相信你会随便杀死无害之人。

双十七：——这就是我、上届赤战三十二强的双十七的判断，那边的法官你听到了吗？

法官：…………

法官：这……法迪拉大人，您看……

法迪拉：……

法迪拉：…………

法迪拉：先这样吧。我想被告人也没有再验证的必要了。

法官：那…………

法迪拉：——我们走。

诉讼人：是的，大人。

法迪拉夫人：…………

法官：…………

芬瑞娜丝：看样子原告是撤诉了呢。

芬瑞娜丝：之后的话不用多说了吧，法官大人？

法官：嗯……

法官：我宣布，被告第七剧在本案中无罪，立即释放——

法官：——不过，他的能力对技力之国来说和法律之间存在着某些矛盾，我有权要求他留下来配合我们进行研究。

普雷曼：那可不行，法官大人。既然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我的副官也该重回我国的外交豁免权之下了。

普雷曼：他是诚之国的士兵，而他的任务执行地是莱特达克走廊，和技力之国已然无关！

普雷曼：我们走，第七剧！

第七剧：噢……好的。

普雷曼拉着我的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大竞技场。

芬瑞娜丝、卡文还有布兰带着些许的不解目送着我和普雷曼的离开。

萨菲：普雷曼大人，记得我的报酬要送到指定的地址来喔——

普雷曼：——是是是，不会欠你的！

第七剧：…………

第七剧：普雷曼，你到底……

普雷曼：我很不爽！！

普雷曼：刚才的试验分明是对诚国军队形象的侮辱，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普雷曼：我的士兵没有道理被他们这样对待，哪怕他是不死之身！

普雷曼：我……要报复他们。

普雷曼：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我要让他们付出肉痛的代价！！

第七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