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治疗是重复、枯燥无味的,而且短期也没法改到下一阶段,吊的药水一天能上两位数的瓶数,除了营养脑神经、甘露醇降颅压眼压,也有强效抗生素治肺部感染,重要的是营养针啊,因为目前我连流食都不能进,只靠营养针维持状态,虚弱的状态……我到现在还无法下床,再说我也无法站好去体重秤上称一下,所以也没法得知自己现在多少斤,但可以肯定的是,哪怕我不久后能用嘴吃东西了,虚弱的体质慢慢在改善,体重还是会再降一小段时间的,啥事都有一定的惯性嘛。

今天上午,我的主治医生查房,跟我家人询问情况,说到康复训练还得等一段时间,得让我自己的身体强度恢复到一定程度,才能考虑转进楼上的康复治疗中心,不然“急于求成容易适得其反”,说话挺和气的,父母也这么认同,护工配合下床前的基本护理工作,翻身拍背,别生到褥疮啥的……

家里人和医护人员交流,我不算是聋子,也听见了“偏瘫”、“营养神经修复”这种词句,我从小到大没听过“偏瘫”什么意思,但提到“瘫”,又摸到自己头上缺了一块头骨,就知道自己这次不容乐观的,虽然我的医生给我的是鼓励的话语,“状态不错”、“年轻就是资本”……但现在就要让我乐观起来,我是做不到的。

于是面容的麻木,不仅在血亲面前表现出来,像是老妈那边的一堆表亲、父方乡下里得知消息,折些钱、过来看望我,跟我父母、家人聊聊天,安慰一下。说实话,现在给我的打击,是在我自己努力调节到麻木的情况下,还能感觉得到刺痛、不敢展望未来……我的麻木在别人眼里,就已经算是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了。亲戚在我清醒的时候看望我,不光是长辈,毕竟现在还是在假期,同辈的人也来看我。

之前有说过,我在同辈里算年纪挺大的了,老妈那边的亲戚第三代里,我是第二年长的人了。除了商玮哥,他比我大,说话一贯的风格也是乐观向上的,其他同辈要么年纪过小,来看我也意义不大,要么是年节时候与我玩得挺好,现在突然见到哥哥不仅虚弱,还身体残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未成年的他们而言,冲击力肯定不会小的。而对于我来说,年长的安慰;年幼的寡言,只是脸上的表露出的一些同情、担忧,这就正好的份量了,多少,或是长幼表现情感的调换,对现在的章启轩,可能都是额外的心理负担,我并不一定能抗住的。

嘛,从这个方向考虑,我现在出于挺别扭、奇怪的原因,没法用手机跟同学、老师交流,其实算是件好事,给了我一定的缓冲时间。虽然现在我这状况,跟“福”也扯不上关系哈……

在主治医生给我定了短期下一阶段的康复计划:输液用的药,手上是杨永信儿童版电疗,腿脚是用气垫充气按摩来理疗,现在有点痛感的治疗又多了一个针灸——我说话不连贯、流利,大部分原因当然是左脑有语言中枢,但还有部分是由我现在右侧的面部肌肉、喉咙肌肉与左侧对应部位的不匹配,不能很好配合使用,所以导致说话不清楚、不标准,病症的表现其实就是面瘫。中医科这边的医生就往我右边脸上、右边颈脖处,先拿火烤烤细针,然后往我肉上果断扎下……

怎么说呢,先前也说了,只是有点痛感,这不是反语,虽然我现在可以说骨瘦如柴——之前正常时期一米八一身高体重140斤还不到,肯定是偏瘦的男生——我脸颊上没啥肉,不像胖子那样,脸上也层层脂肪,只是扎进整根针大概1/4长度的话,完全是在可以忍受范畴内的疼痛,但小姐姐,你扎下来……每每还扭一下,转半圈是个什么鬼?这让我突然想到一个梗知道吗,叫痛苦面具(男的女的折磨)……

嘛,我之前不是自己手机解锁受阻了吗?冷静下来想想:现在我刚意识清醒不久,能灵活自如使用的左手在白天的大半时间还扎着针输着液,不好乱动——虽然我觉得挂着针头只是手指动手机没啥大问题,但我母上大人对我这种操作是肯定要口吐芬芳舌绽莲花的……所以在我结巴报密码,失败五次后,我也就强压住自己心里的躁动,老爸没主动问我:“还要不要再试了?”我就决定不再报数字了,本身自己无论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不咋的,这时还加一项怀疑自己能力的事情,那不是自虐吗?虽然从绝对理性来说,不能完全否认自己记忆力缺失的可能性,但就目前的状况,自我蒙蔽也是一个方式嘛。

所以,我扯了这些想表达的意思是:为了除看电视之外,剩余清醒时间里自己不觉得无聊,我是叫老爸把他那台挺旧、现在已经一段时间放置不用的mp4,下点最近的流行音乐,充好电给我带过来。

“没…抛掉吧……应该?”

“抛掉不至于,记得又没坏。”老爸想了想答道,“但这还真不记得放哪儿去了,充电线是不是放在一起,等回家我找找看,你是想听歌?”

我点点头,老爸接着问道:“那如果找到了,只下载一些歌听听就行了?像电影啊、动画片啥的要不要也下几部?”

动画片……我爸这说法挺有他们那辈人的年代感哈,我也不太愿就这个问题吐槽他了,毕竟我是有求于他的。至于电影……以长辈的想法,这种时候应该整两部吧?喜剧片就挺好的,最近沈誊那批人拍的作品也都挺有笑点,心情愉悦对我这类病人也算好事,可虽然医生没特意叮嘱,我的情绪管控能力比起病前,那肯定是弱很多了,不光是易怒,也容易笑疯。我现在肺部还在用药呢,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面色来波病态红,那就不太好了,免得被老妈一顿喷。

“不了……就…折样吧……”

关于满足病号需求,家里人效率还是挺高的,在问一句“章启轩这个状态能不能戴耳机”,被告知允许后,次日老爸就把他那尘封多年不用的mp4翻出来,充好电,送到我面前。不过嘛……以这速度来看,他应该并没有下新歌,所以没开机我就大概知道:我算是梦回初中吧。

初一最开始,我其实在班上担任的职务不是语文课代表,而是音乐课代表……具体原因我倒是真记不太清楚了,那时的音乐课代表的主要任务有俩,一是音乐课之前跑去办公室里搬书,音乐课本并不像语数英那样人手一本带回家的,第二就是在打下午预备铃的课前十分钟,我会把这个mp4带来,接上教室内的扬声器,给同学们放两三首歌听。你们就能理解了吧?以本身流行乐坛的出红火的歌的速度,加上一晃六年过去,如果是一个粉新歌、喜新厌旧的人,那听我这mp4的歌单,得把他听麻来……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三国恋》、《新贵妃醉酒》、《Opera2》……这种曲风的广度也挺有意思的哈?没办法,应班里人的要求啊,下午课前听歌的活动,准确来说不是我说了算,想放啥歌就放啥歌、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我这音乐课代表是服务生性质的啊?

嘛,扯远了,现在看来,歌单里存着的歌都算是经典老歌了,也很难听腻,耳边有动听旋律,还是容易让人心情舒畅的。我本身是个喜欢唱歌的人,而且自诩唱得也不算差,像是在校园里有放歌,或是自己用手机戴上耳机听歌,听到副歌部分,或者主歌里一两句写得挺有味道的歌词,我会跟着哼唱,这算是大部分喜欢听歌、唱歌的人的最普通习惯了吧?我……顾及到自己所处的是病房,不算相对私密的空间,还有其他人呢,再加上我现在声音沙哑加虚弱无力,唱出声肯定不好听,所以就只是小声哼音调而已,虽然设备声音调得不大,但也是听不到自己哼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吧,有关我血管瘤摘除后唱歌能力的变化,可谓是对我的又一个重大打击,我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为此感到痛苦、耿耿于怀,差点陷入自卑,这不算夸张……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问题,目前与同学、老师们的暂时失联,一大好处是我能少掉在n市想来看望我病情的一些人,我可以不觉得压力大、落后而感到自卑,无论学业上既定的滞后,还是身心上与别人的差距……但亲戚不会想得太多、太细,当年节期间、甚至平时一些特殊日子,也可以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我老妈那边的亲戚朋友,陆续都来看望我之后,我是没想到他的到来,而且是会看护我挺长一段时间的。

“小舅父,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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