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层混合中学，正确断句应该是第一·阶层混合·中学，里面的学生主要由两成二等公民、三成三等公民，以及五成的四等以下公民组成，所以主要还是面向暂住民，跟第一阶层没有什么关系。

在等级森严的塔都，这样一座位于第二区的平民学校自然面临无所不在的巨大压力。

不过好在它后台够硬，是尤利西斯卿亲口提出并出资建设的，本意是作为试验田，探索各阶层和谐共存之道，实际它也很好地发挥了其作用。

每到放学时间，就能看见出身各阶层的家长早早聚集在大门外，开着豪车、普通车、自行车乃至11路接自己的宝贝回家，简直就是塔都自下而上的一个缩影。

往常这时候，门口虽然人多，却也不是很乱，一来是第二区改造人治安卫兵往街头一站，就有绝对的威慑力；二来这些不同阶层的家长相处其实挺融洽，不时还能看见身份天差地别的几人在一起有说有笑。

不过今天情况不太一样。

这才上午九十点钟，正是学生们上第二节课的时候，门外就聚集起了几十个人，他们统一身穿印有“真相”字样的白色文化衫，手捧菊花，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接孩子的；不远处的路边停着几辆车，似乎是这群人的座驾，看型号都挺高档，或许这群人至少是三等公民以上的身份吧。

为首的一人手持扩音器，另有一名搭档站在他身边，捧着一幅遗像，画框中正是一中前不久坠楼身亡的那名少女。

这阵仗，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很多没事出来压马路的高等公民。看热闹的路人越聚越多，几乎要把马路整个堵死；见时机差不多了，拿扩音器的那人便开始演讲，声讨起他身后这座学校的种种“罪恶”：

“……如此，在学校的纵容下，竞争对手的魔爪便无情地伸向了无辜的小莎拉，并最终导致了她的惨死。事后，学校还和一些被收买的机构串通一气，对外谎称是莎拉意外坠楼，企图掩盖真相！如果我们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而不管不顾，那么下一个受害者，可能就是我们自己的骨肉！我们答应吗？”

“不答应！”追随者们齐声高呼。

一个围观的老绅士站出来，整了整领带，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这位先生，您说学校掩盖了真相，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我问你，为什么学校迟迟不敢公布事发当晚的校内监控？为什么L.L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学校的质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难道你觉得那么多人都错了，只是因为你无条件相信学校？”为首者立刻居高临下地反问道。

“传言再多也不是事实，我希望各位冷静一些，相信治安署最终会给公众一个交代的。”老绅士耐心地说道。

队伍中一个青年蹿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对老绅士吼道：“我是莎拉的表哥，莎拉的情况我再熟悉不过了，那天晚上就是学校的老师叫她来辅导，之后就发生了这种事！不然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怎么敢大晚上的独自跑到学校里来？！就是天杀的卢卡家族买通了学校，杀害莎拉来报复她爸抢他们的生意！”

老绅士还在无力地反抗：“这，这终归只是猜测……顺便，请节哀。”

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叫道：“别相信他，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学校派来搅浑水的！”

如同投入了一颗炸弹，人群立刻炸开了锅，几个壮汉向老绅士靠近，隐隐形成包围之势，而其他的旁观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感觉吃瓜吃的很爽。

不远处，巡逻至此的治安卫兵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电击矛。

人群中有不少二等公民，按约定俗成的规矩，治安卫兵应该尽量避免和这些人发生暴力冲突。目前这些人看上去只是聚集在学校前、悼念女孩并声讨学校发泄情绪，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危害，所以治安卫兵暂时没有动手的理由。但如果老绅士一旦被打，事情就好解决了。

可惜（？）的是，老绅士气得满脸通红，最后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而那群穿文化衫的家伙也没有再为难他。校董事们已经抵达，见这阵仗，只敢龟缩在校门内，那些闹事者也没有上前交涉的意向，自顾自地继续向群众做着宣传。

校董事不作为的态度，无形中佐证了他们的观点。现场不少围观者渐渐动摇，从纯路人开始变得倾向于支持闹事者，无知之人就这样被一点点煽动了起来。在恰到好处的时间，一辆小型货运车开过来，上面跳下几个穿“真相”文化衫的人，免费向围观者赠送菊花，并鼓励他们把花放在校门外的路边，为莎拉的在天之灵祈祷——坏消息是，有不少人真的这么做了。

［这下麻烦了，要叫支援吗？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动手真的合适吗？而且还有那么多路人被卷进来……可恶，能不能来辆泥头车把这些混蛋都给我创死啊，这样我就不用那么头疼了。］

治安卫兵正想着，引擎的轰鸣声便传入耳朵，只不过飞驰而来的不是泥头车，而是一辆出租车。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了足足五秒，出租车甩过来的尾巴，堪堪停在最外围一个穿文化衫的家伙身前几厘米处。车内响起“滴”的一声支付成功的提示音，紧接着雷霆等人便下了车。

［署，署长？她不是跟朋友摸鱼……不，是办公去了吗？］

“诶诶，我这刚关注最新进展呢，怎么突然刷新不出来了？”安雯摆弄着手环，第一个破坏了闪亮登场的气氛。

“跟你说了第二区也不是百分之百无线覆盖，别玩你那破手环了。”安渡因训斥道。

“啊——刚看到帖子说学校隐瞒真相，有志之士要组织祭奠活动给学校施压来着……哦哦，原来这里就是现场啊，他们还真是说到做到。”

安雯兴奋地转向雷霆，摇着她的手臂说：“雷子雷子，这不能不管吧？人命关天……”

“当然不能不管，”雷霆低声说着，突然怒吼道，“那边那个执勤的，有一个算一个，给我抓住这帮龟孙！”

“啊？呃，是，遵命！”

治安卫兵愣了一下，立刻把电击矛的功率调到最大，朝众人大喊道：“都不许动，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对方只有四人加一个治安卫兵，穿文化衫的和围观群众哪里肯束手就擒？随着一声“治安官打人了”的吆喝，乌合之众当场就表演了个“一哄而散”，鲜花等杂物扔了一地，连莎拉的遗像也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抓领头的。”雷霆和唐吉诃德异口同声地说，默契地一左一右挤开人群，向拿扩音器的演讲者包抄而去。

安雯还在原地一脸懵逼中：“诶诶？我说的管一管不是这个意思啊……”

安渡因在路旁停着的几辆车旁转了一圈，又回到安雯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L.L又不是什么官方渠道，上面说的有什么可信度吗？明显是有人在拿这事做文章。”

“为什么啊？我跟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有人要编故事骗我？”

“所以说，你的智商和情商但凡有一项能赶上你胸一半大，你都不会混的这么惨。”安渡因耸肩道。

有不少穿文化衫的从他身边跑向车辆，他也没有去阻拦，只见一辆辆车启动起来，却像喝醉了一样歪歪扭扭地撞到了一起，仔细一看原来是车胎早已被扎破。

“哦，是你刚才让我做的骨钉！原来被你拿去扎人车胎了啊。”安雯看到轮胎上粘的异物，这才恍然大悟道。她的大脑暂时还没有理解过来安渡因刚才说的那句长难句。

话音未落，人群中央爆发出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