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穆清颜住处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扶着墙走的。

不是采补，却比采补还累。

望着已经完全漆黑的夜幕，徐吟依稀记得，自己进屋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来着。

“……唉。”

“人生多灾啊。”他疲惫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林洛微等急了没有。

等到他回到林洛微的住处时，看到了一桌已经冷掉的饭菜。

还有静静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熟的林洛微。

从午饭到晚饭。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林洛微静静伏在桌上，小脑袋轻轻枕在手臂上，鼻息均匀侧脸在窗口的月光下清俊姣好。

徐吟沉默了片刻，尝了一口桌上已经冷透了的饭菜。

除了冷掉之外，味道不错。

随便吃了几口，徐吟又取下外衣盖在了她身上。

感受到异状的林洛微缓缓转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徐吟哥哥回来了……”

“不好意思，陪大师姐练功一时间忘了时辰。”

林洛微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我去把菜热一热。”

“不用，我再做一份。”

徐吟猜到了林洛微为了等自己，肯定也没吃饭。

于是他想了想问：“你想吃什么？”

“嗯……吃点我之前没吃过的？”

徐吟去厨房做了两份煎饼果子。

“都是粗粮，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徐吟低声道：“不过若是吃得惯，应该会很喜欢的。”

林洛微咬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吃！”

徐吟没有急着吃，而是静静看她把饼吃完。

“对不起。”

“什么？”

“浪费了你做的晚饭。”徐吟看着她，“我没想到一不留神会这么晚。”

“真的没事啦。”

林洛微摆了摆手：“我也经常练起剑来忘了时辰的。很正常。”

“青龙域大比在即，趁这个机会多练练也好。”

不知为什么，徐吟觉得林洛微努力的解释，似乎是想解释给她自己听。

她默默吃完之后，徐吟将自己的饼也递给她：“没吃饱就再吃一个。”

“不用了，我饱了。”

林洛微舔了舔嘴唇，脸蛋有些红扑扑的。

徐吟也看到了她嘴角沾染的油渍，便伸袖去擦。

林洛微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身子抖了一下，但还是乖巧地任由徐吟擦拭嘴角。

她眼神有些怯生生地偷瞧着徐吟的脸。

“吃饱了就早些休息。”

徐吟认真仔细地替她擦拭完嘴角，然后低声嘱咐道：“马上开始赶路，就未必有机会睡个好觉了。”

“……嗯。”

林洛微面色微窘，低下头摆弄起了手指。

“徐吟哥哥对我真好。”

徐吟手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对我也挺好的。”

“你既然愿意喊我一声徐吟哥哥，把我当哥哥和亲人一样对待，我自然也愿意把你当妹妹看。”

“我也没那么冷血。”

林洛微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起来。

“徐吟哥哥这不是好多了嘛。”

“什么？”

“我第一次见徐吟哥哥的时候，你的脸色看着病恹恹的，一脸悲观厌世的样子，还有点吓人呢。”

徐吟想起来，那天刚好是被苏鸢拐上隐剑峰，还被强迫当了剑奴。

换谁的脸色应该都好不起来。

“我确实很悲观。”

徐吟机械而僵硬地吃着手里的煎饼果子，语气却平淡如水：“一直到现在也一样。”

“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会遇到什么好运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对明天有过任何期待。”

“这一年里，我一直重复着很简单的生活模式。”

起床。

给自己找一件事情做。

睡觉。

“如果找的到事情做，就能打发时间，至少在专心做事的时候不会胡思乱想。”

“要是找不到事情做，就会变得很抑郁。”他叹了口气。

一旦找不到事情做。脑子就会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

变得emo。变得生无可恋。

变得很想找个地方安静死掉。

“所以每当找到一件能做的事情，我就会觉得这就是我唯一的好运气。”

比如一年前顺手捡回来那条小金鲤鱼。照顾它就是徐吟之前一整年给自己找的事情。

又比如现在。替林洛微将身体里的真仙魂魄驱逐出去。

他想了想，然后手轻轻盖在了林洛微头上揉了揉。

“从你说要给我做顿饭吃开始，我也算是又找到了一件，能多做一段时间的事情。”

徐吟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个有些过度心软的人。

他依然习惯性地以真心去对真心，不忍对漠视那些诚心愿意对自己好的人。

所以他依然会记得穆清颜的不杀之恩。白茉的救命之恩。

也更愿意认真地对待林洛微给自己做的饭。

尽管一年前的教训已经足够血淋淋了，疼到让他至今都缓不过来气。

但偶尔，他还是会在心里存下那么一点点不甘与挣扎的小希冀。

说不定呢。

说不定世界上还是有愿意真心换真心的女孩呢。

说不定就有一个不是坏女人的女孩，哪怕只是当普通朋友也好。

“是什么事啊？”林洛微好奇地问。

徐吟想了想，没有选择告诉她珺月的事情。

“往后你就知道了。”

林洛微很乖巧的没有追问，而是把凳子挪了挪，轻轻靠在徐吟身边。

“那，这件事能做多久呢？”

“不知道。或许一两个月？”

“那做完这件事后呢？徐吟哥哥要去找下一件事做吗？”

“或许吧。”

“那你还会继续待在我身边吗？”

徐吟没有回答。

他其实也有一点点怕。

怕林洛微和自己想象中不同。

怕自己的霉逼体质又惹来什么麻烦。

怕林洛微会和小金鲤一样，因为自己而受累。

徐吟总是很讨厌这样。一旦开始幻想未来，悲观主义者就只能看到一片虚无和痛苦。

看到所有灾难和黑暗的发生。

不想那些事情发生，所以什么都不做，所以摆烂。

他真的不想去想未来会怎么样。

找到一件事就做一件事。随波逐流到走不下去为止。

“先做完这件事再说吧。”

徐吟又一次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洛微的小脑袋说：“好了。早点休息。”

“明天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准备出发了。”

林洛微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到徐吟进屋之后，林洛微才将自己手中煎饼果子的最后一口吃掉。

然后，遗憾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