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气喘吁吁,他快耗尽全部的体力,一瘸一拐的跑动。在那个可怕的怪物出现后,他于混乱中逃脱,在爬下高塔时因手滑而摔落,从百米上落地导致左脚断裂。
身为异种,这种程度的伤害还无法要了自己的命。
可他能够听见来自于那怪物的叫喊。
【奈亚】盯上他了。
在这个绝望的境地,他停了下来,因为体力透支后倒下,右手死死抱住路灯架,缓缓挪动身躯。
【厉鬼】原名拉罗,并非第三区的本地人,他来自第九区,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异种横行,官僚腐败,是联邦行政区中最绝望的灰色之地。
他就从那里而来。
因为是异种的缘故,拉罗从小就没受过好日子,整天像个灰溜溜的老鼠让人憎恶,过着虚空黑暗的日子,他每天从水沟里抓老鼠吃,若是运气好能从垃圾堆里遇到野猫,躲在阴暗处,用灰暗的目光向每一个过往的人求救,最后在风霜中寻找所谓的家。
他没有家,出生在难民营的帐篷里,因为异种们屡次发动袭击,导致许多的人无家可归,只记得那长着发霉的烂斑和顽强的苔藓,神父的哀歌,因为太久没有吞食而濒临死亡的父母,以及那些憔悴的模糊影子。
拉罗在难民营里生活了十五年,每天从大人的嘴里听着外面的事情,就好像听故事那样。
比如今天又有哪名高等的执行官牺牲,昨天某某知名异种被捕,哪个组织要输,哪位高贵的千金生日,明天会有哪个精英执行官入驻。
人就是这么奇怪啊,明明连自己都顾及不到了,还有闲心的带着笑容交谈。
也是那一年,一名执行官出现在了难民营。
那是个健硕的男人,像是外地人,坚毅的面孔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疤,永远戴着一尘不染的白手套,还有一把红色短刀。
那一天男人一眼就看中了他,叫来独处后说道:
“嗨小异种,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拉罗不知道自己的异种身份是怎么被拆穿的,可他在难民营的生活惯了,不知道在执行官面前暴露身份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些敷衍说这里很好啊,他有很多朋友,每天都能吃饱饭。
其实他吃不饱,作为异种,他不仅要满足自己的肚子,还要向体内的吞噬之殇喂食,否则就是无止境的折磨。
因为以前就经常有记者来进行采访,他被问烦了,以为这位执行官也和记者那样婆妈,就随便的说了。
可执行官显然不相信,他追问你是一般吃些什么呢?有没有伤害难民营里的朋友?
而他不耐烦的告诉执行官,你也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伤害自己的朋友呢?
之后他将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出去抓老鼠吃的事情告诉了他,因为心里有些期待执行官会为自己改变伙食。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所了解的一切都来自于难民营的长辈,以为执行官询问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帮助自己。
可后来执行官只是笑了笑,便走了。
之后每天他都会来,带来了许多的食物,其中就包括了肉罐头,肉罐头只给了拉罗。
拉罗便将他视作爸爸。
他告诉“爸爸”,你给我食物,你就是我的爸爸。
但男人摇摇头,告诉他,异种与执行官永远不会有过多的关系,即便有也只是仇敌。
男人将拉罗以往都不曾了解到的东西告诉了他,拉罗知道自己身份特殊的严重性后,第一时间是质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男人依旧是微笑,他坚毅的脸已经多了些沧桑。
最后他说,我认识你父亲,之后便离开了。
再也不曾出现。
拉罗宁愿他最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男人最后回到了难民营,但他要死了,难民营里的大人们试图抢救他,但已经无济于事。
男人的胸口被贯穿,无数残留的吞噬细胞在蠕动,他的吞噬武已经坏了,一条腿完全坏死,气根肋骨碎裂。
他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来看自己的,那一次,男人没有笑。
男人说,他就是新来的精英执行官,是拉罗父亲的死对头,在拉罗诞生的那一天,他赶到了难民营,看见了自己虚弱不堪的父母,以及婴儿的自己。
男人听见了婴儿的哭声,那是与正常人类婴儿无疑的哭声,哭声很大,整个难民营都能听到,婴儿的父亲对男人苦笑说,嗨朋友,这是我的儿子,他好看吗?
男人放下枪说真好看,于是他离开了,因为知道婴儿的父母已经没有几年可以活了。
过了很久男人才想起自己死去的对手留有一个儿子,便申请从总部调来,本来他已经完成任务后升职就任总部,但还是过来了。
之后便是记忆的开端。
男人死前给了自己一串项链,在要开口解释时,追杀他的异种赶到了。
异种杀死了他,在难民营里杀戮,拉罗也是那时逃离了出来,开始了漫长的游荡。
也是那一刻,他恨自己是异种。
也是之后,他来到了最稳定的第三区,加入了字母组织的小势力之一,为字母组织的26名成员服务。
回忆到此结束了,因为他听见了蠕动的爬行声,触手从阴暗出伸来,缠绕住自己两腿。
拉罗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他闭上了眼睛,却苦涩的想要说些什么。
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下半身是无数的触手,她没有双腿,显得格外的诡异。
安染漠视着触手下的男人,嗅到了他平静的情绪,又像是对死亡的蔑视。
她明白了,这个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死过了啊。
“吃掉我……”男人没有饶命。
安染眉头一挑,她的目光被男人脖子吸引,便控制自己的身体分化出一条细细的触手,取下了那个项链。
项链晶莹剔透的蓝,那是一颗不小的宝石,可惜宝石上有较为明显的裂缝。
男人没有因为项链被拿走而恼怒,他觉得死人是不该有情绪的,何况少女还让他晚点死。
他不该感谢少女吗?拉罗心想,同时睁开了眼。
在月光下,安染徒手将宝石分开,一个细小的玻璃管从宝石里蹦出,被触手接住。
那是小试管,里面装满了蓝色的液体。
“这是——”安染瞳孔猛缩,她想起了自己清除那个实验室时,见到过这样的液体。
即便试管堵塞的严实,她也能够闻到那股气味,这是真的,真的来自于人造异种实验的液体。
就在她想要问些什么时,危险的锋刃刺来,那是急速的长刀,仿佛像沾了雨露的银色月光。
安染以保持优雅的姿势操控触手打掉了长刀,轻而易举的化险为夷。
她转过身看向偷袭者,目光有些惊讶。
那是花店组织的成员,同时也是情报科科长的女儿,人造异种谷芷岚。
谷芷岚捡起了那把刀,她的目光即便有些胆怯,却不缺少坚毅,她没有释放自己的吞噬细胞,以作为准执行官的身份作战。
她似乎不害怕,也对,作为近几个月才加入花店的新人而言,她并不知道奈亚的可怕。
拉罗也被这突然的一出给搞懵了,因为少女穿着亚特兰学院的制服,她不是执行官,甚至都不是准执行官,只是一名学员。
他可不觉得一名学员可以从可怕的触手女王手中救下自己,何况她的本意就不是如此。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奈亚叹了一口气,她就像是感叹命运的老人,转身快速离去。
许久,一队执行官才赶到。
躲进了下水道的安染已经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奈亚未死的秘密迟早将会暴露。
她又有些不甘,希望自己当时真能够下狠心将谷芷岚一同杀死。
但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