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人还有多久到？”
姜伏岁坐在沙发上，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相握用大拇指按摩着眼角与鼻子的交界处，旁边则放着他用来装各种资料的文件袋。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姜沙觉得自己的侄子看起来很累，应该休息一会儿。
姜伏岁拒绝道，“不用。”
然后姜沙看看表，“应该快到了。”
米娅道，“以她的前进速度，大概再有五分半就到了。”
姜沙顿时有些诧异地打量着米娅，“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数字还这么精确。
“我猜的。”米娅道，她并不打算说实话。
米娅电感应的极限范围是五百米，在委托人走近的时候她立刻就感知到了，然后根据委托人当前的行进速度和周围地形进行了推测。
姜伏岁倒是并不在意米娅是怎么知道这么精确的数字的，他只是点点头，然后又开始翻档案袋里面的东西，思考着要怎么说服委托人。
姜伏岁说过，超能失控的证据的证据隔了这么久是不可能找到的，所以米娅也非常好奇姜伏岁要怎么处理这份委托。
为此她特意买了爆米花，打算看姜伏岁怎么表演，可惜被姜伏岁说在委托人面前吃爆米花不礼貌，然后给没收了。
五分半钟后，委托人果然上门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这名年轻女子看起来更加憔悴了。
她做到姜伏岁对面道，“我听说调查有了结果，希望你不是在骗我。”
“当然，做我们这行最要紧的就是诚信，怎么能骗人呢？”姜伏岁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
米娅心说好家伙，一开始就在骗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姜伏岁又道，“女士，在委托我们之前，您应该还委托过别的事务所吧？”
委托人道，“是的。”
“那他们是怎么给您答复的。”
委托人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道，“因为时间太久远，已经不可能找到什么证据了。”
姜伏岁道，“这也是我的回答。”
委托人看起来有些懵，她愣愣地看着姜伏岁，似乎没想到对方特意叫她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面色顿时不善起来，“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姜伏岁道，“怎么会呢？从能力使用痕迹的角度来说，自然是找不到任何证据的，但是从别的角度展开的话，未必不能收获一二。”
“别的角度？”
“没错，一般来说要判断一个人有没有使用能力，自然是看有没有使用过能力的波动留下，而由于这一点过于便利，所以很多人忘记了，其实从周围的环境和情况做出推断才是符合逻辑的。”
“那，你找到了什么？”委托人问道。
“我先说结论，我认为您是无辜的，您并没有对您的伙伴进行精神控制。”姜伏岁道。
“那，他们为什么会跑出去？”
“我想是因为这个。”
姜伏岁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旧报纸递给委托人，“您应该能注意到，上面有一则消息说，当天会派出直升机进行搜救，而报纸上的当天就是你得救，醒来之后发现伙伴都变成了丧尸的那个当天。”
委托人马上就明白了姜伏岁的意思，“你是说，他们是因为想要吸引直升机的注意力，所以才会走出去？”
“是的。”
“不，这不可能，你能知道是因为你可以寻找以前的旧报纸，但那个时候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姜伏岁又从鼓鼓的档案袋里找到了一个英语复读机，“你还记得这个吗？”
委托人点头道，“嗯，那会儿我们学习外语的时候，需要用复读机来反复播放磁带。”
“但是其实播放磁带只是这台机器的一部分功能而已，虽然叫复读机，但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个小东西除了播放磁带以外还能够进行录音，收听广播频道。”
“嗯，是这样的，那时晚上熄灯以后，住宿的同学有些会在被窝里收听午夜电台。”
看起来进行的很顺利啊，他说的好多东西委托人都相信了，米娅心道。
姜伏岁又道，“我想这台复读机可能是哪位艺考生，或者自习的时候落在绘画室的，那么，这样的话，他们是用这个收听到了广播的消息也不奇怪吧？”
“这···”
委托人没有说话，但姜伏岁看的出来，她心里其实已经认同了这个说法。
姜伏岁又道，“你那时又在发烧，烧到神志不清，所以才根本不清楚广播的事，而他们知道这件事后就想要外出求援···”
“不···不是的！”
米娅感觉到，委托人原本平稳的情绪指数突然暴涨，她有些担忧的在下面掐了姜伏岁的大腿一把，姜伏岁则握了握她的手，示意状况还在掌控之中。
委托人情绪激动道，“我当时听见了，那些丧尸的嘶吼声，他们当时就堵在门外面！他们···他们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外面明明有丧尸还要出去？”
“那不然要怎么办呢？”姜伏岁神色漠然。
“什···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们在躲避丧尸的时候，会扔下那些已经被咬伤的，让他们去吸引丧尸。”
“不···不是的，不是逼迫，所有人都是自愿的。”委托人情绪激动地反驳道。
“将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是吗？”
“是···是这样的。”委托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为我刚刚说的话道歉，没错，不是故意抛弃那些人，而是为了更多人的存活不得不这样做。那么，假如，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所有人都活下来，你的同伴们，他们会去尝试吗？”
“会。”委托人坚定道。
“那就是了，如果他们只是一群自私鬼的话，那么当时只要把你从窗口丢出去，或者想办法让走廊里的丧尸去对你进行撕咬，那么他们逃生的几率就会大很多，毕竟你已经神志不清，没办法反抗了不是吗？但正因为你们互相扶持，团结一心，正因为每次的牺牲都是不得不这样做，所以你的伙伴们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每个人都能得救的选择。”
“是···是什么？”委托人追问道。
姜伏岁道，“就是将没有抵抗能力的你留下，剩下的人结成小队，通过走廊或别的什么地方，来到教学楼的天台，吸引直升机的注意，只要能够吸引到救援人员的注意，那么你们所有人都能得救。毕竟这件事单靠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一定是要多人配合才行，而一旦错过这次，下次救援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来，你们未必能一直撑下去，综合考虑，当时那样的选择是最合适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最后得救的只有我啊！为什么只有我！”委托人情绪激动道。
姜伏岁冷漠道，“我不知道，女士，虽然我们叫全能事务所，但并不代表我们真的是全能的，我们不可能一比一的还原真相。也许是在哪里遭到了伏击，也许低估了丧尸的数量，这让他们全都被感染了，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不对，不对，不对，你刚刚说的，不也全都是你的猜测吗？什么复读机接收消息，什么直升机搜救，不全都是一点证据都没有的事情吗？”委托人喝道。
姜伏岁道，“没错，那些都是我的猜测，但是我想问一下，你们当时在惊慌之中躲到了绘画室，为什么是绘画室，不是别的地方？”
委托人道，“因为我男朋友是艺考生，当时我们还是高二上半学期，因此他还没有去集训，那时我们完全慌了头，只有他最冷静，所以我们都下意识跟他走了。”
“而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绘画室，他知道去那里的便捷通道，所以将你们带了过去，我说的对吗？”姜伏岁补充道。
“是···是的”
姜伏岁又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绘画用纸，将那张纸递给了委托人，“我在你们当时躲藏的绘画室里还找到了这个。”
委托人接过后，看到纸张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画，显得有些潦草。
“这是什么？”委托人问道。
“我想那大概你是吧？”
“我？”
“你已经忘记自己曾经的样子了吗？”
说着，姜伏岁又递过去一张照片，是他在网上找到的，委托人年轻时候的照片。
委托人看看自己的照片，又看看画版上潦草的画，确实有些像她。
姜伏岁道，“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男孩会画下他喜欢的女孩呢？我猜是他下定了某种决心，想要在最后看着你，想要将你的样子记在心里。”
“你···你有什么证据着是···是他画的？”
委托人拿着画的手开始颤抖，眼里不受控制地从墨镜底下流出。
“除了他，你们当中还有人会绘画吗？”
委托人无声地摇摇头，答案已在不言之中。
终于，她无法自控地弯腰抱住了这副画，将这些年的不安，痛苦与对自己的憎恨都大声哭了出来。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到，清晨时分，美好的青年架起画板，丝毫不顾外面丧尸的嘶吼声，只是全神贯注，一笔一笔地画着躺在地板上盖着毛毯的美丽女孩。
“飞机，飞机来了！”
有人走过来对青年这么说道。
时间到了，终究还是来不及将这幅画画完，于是他拿起班旗的旗杆，其他人则拿起拖把，扫帚什么的，一起向门口走去。
在即将开门之前，他转过身，对着女孩轻声道，“等我回来。”
“唉呀，这次真是赚大了，除了那个女孩给的委托费，他爹为了感谢我们让他女儿走出心结，又给我们支付了一大笔钱。”
委托人走后，姜沙坐在办公桌后，美滋滋地看着入账提醒，欣喜道。
米娅则坐在姜伏岁身边问道，“画什么的，也是骗她的吧？”
姜伏岁道，“嗯，那画确实是我在绘画室找到的，但并不能说明一定是她男朋友画的，也有可能是之前的学生留下来的。”
“结果你是利用了她的思维误区，让她下意识觉得这画是在他们躲起来之后画好的，在根据只有她男朋友会画画这条，让她认为这就是她男朋友画的，不过嘛还有两个问题。”
米娅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你怎么他男朋友是绘画生的？要是不是你打算怎么办？”
姜伏岁道，“因为她之前说过，当时她男朋友是所有人里最冷静的，而他们最后是躲在了绘画室。人在慌乱的时候是没有主见的，这时拿主意的一般都是较冷静的人，所以我猜藏在绘画室是她男朋友的主意，而选择绘画室则是因为他对那里足够熟悉，那就只能是艺考生，还是艺考里的绘画生。要是猜错了嘛，我当然也准备了别的应对方案。”
米娅又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二，你说你只是随便找的，那你是怎么让她觉得画上的人是她的？”
姜伏岁想了想，抽过来一张纸点了三个点对米娅道，“这像不像一张人脸？”
“像。”米娅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姜伏岁想说明什么。
“这不是人脸，只是我随手点的三个点，并且排的近而已，是因为我问你像不像人脸，你才会觉得像，简单的暗示手法而已。正因为那张画是未完成的，只有轮廓，所以那张画可以是任何人。”
“是这么回事啊，那最后一个问题。”
姜伏岁打断道，“不是说只有两个问题吗？怎么还有？”
米娅转了转眼珠道，“那这个问题你要是回答的话，我就送你的个礼物好不好？”
姜伏岁斜倪道，“反正又是花我的钱。”
米娅用肩膀撞了姜伏岁一下道，“这不是你叔还没给我发工资吗？等发了我肯定还你，你就说要不要吧？”
谁能拒绝来自可爱女孩的礼物呢？至少姜伏岁不能，不过他立刻就想起了米娅送的杯子，“不许送奇怪的东西给我。”
米娅道，“放心，肯定是你喜欢的。”
聪明的魔王小姐可没说不奇怪哦。
姜伏岁道，“那你问吧，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米娅道，“你为什么要那么骗她呢？毕竟你说的都是你自己编出来的，要是哪天逆丧尸化的药被研究出来，你不就露馅了吗？”
姜伏岁道，“我只是觉得，人不一定非得活在真实当中，她会为了那种不确定的事情而这么多年来饱受折磨，我想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有时候谎言能够让生活更轻松的话，未必不可以。”
米娅盯着姜伏岁看了几秒，看得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米娅道，“没有啊，只是没想到你会有这样一面呢，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单纯老实的人设。”
单纯老实吗？姜伏岁可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晚上回家的时候，米娅将礼物送到了姜伏岁手上，然后就说自己困了要回去睡觉，留下姜伏岁一个人在客厅。
姜伏岁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系着蝴蝶结的橡胶仿真屁股。
额，上一次是杯子，这一次是这么个东西，那个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躺在床上的米娅心道，那家伙上次两只手一直放在她屁股上，肯定是惦记上她的屁股了，他肯定好这一口。
所以呢，为了不让他一直惦记，为了不让自己的屁股遭殃，聪明的魔王小姐就送上了从粉红小店买到的特别小礼物。
睡觉，睡觉，就让他去用那发泄欲望吧。
但是，魔王小姐刚刚闭眼，就感到一股强大的信息流传递过来，这些信息流全都指向她，并且让她屁股一阵火热，似乎有一双手抓在上面。
真是的 ，明明给了他一个屁股了，为什么还老是惦记着自己的？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