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了?似乎……动不了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这是在做梦?在这之前……嘶,好像我昏倒在丁公路南柴正门附近了吧?那么现在我这是什么情况?家里人知不知道我22号下午的意外昏迷?话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一大堆问题涌进我的脑海,稍稍费神思考一下,就显得我脑仁一阵一阵地酸疼,让我不自主地“嘶”了一声。
“牛崽?牛崽?”
这声音……是老爸?我费力地睁开眼睛,能感觉到自己是在移动的,结合我失去意识之前的……还没完全遗忘的零散记忆,这是我被家人接收到,现在在医院有治疗、检查?
但费力地睁开眼睛,一方面似乎是自己的身体状况欠佳,二来是……这好像是在室外的环境,哪怕医护人员、我自己的家属都在推床的左右,要么拿手,要么拿衣物给我遮挡部分阳光,但毕竟夏天的室外是挺燥热的。我心里马上也跟着气温开始烦躁不安起来,头、四肢、腰腹、臀部……好像有对我身体的约束?
“嘿,嘿,不要动,不要怕,安静、冷静……”旁边传来一两个陌生的女声,我循声瞄过去,并不能看清声源的相貌……嘛,我好像眼镜被取下了,所以看不清相貌也很正常,但衣着打扮还是很明显的,是护士小姐姐。啊……想起来了,我那天是身体突然出现异常,在我意识清醒时,有路人帮我拨急救电话,现在我是病号。不过我现在是有一点挺好奇的:今天是多少号啊?啊,思路往这边引的话,我从22号下午昏迷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跟思语通过对话吧?她现在会不会觉得疑惑啊……一开始如果她主动联系我,我不回消息的话,肯定是生气的,但时间一长,情绪的比例要往疑惑、担心这方面倾斜的。
“真想现在打个电话给她,叫她……”嘛,“别担心?”思语是一听就知道我是在说谎话好吧?话说刚才还回想一下出事当天下午自己的状态——好像说话都不利索,属于脑内想好了词句,但到了嘴边、喉管,就有吞吐困难的感觉。我觉得我小时候住半边街时,晚上习惯跟爷爷奶奶到师范大学的大操场上散步,平时也喜欢跟着爷爷早上听听收音机、中午看看新闻、下午看看报纸……所谓一些养生保健的知识,我一贯认为自己是比多数同龄人懂得多一些的,但现在我身体的确出了状况,而且还搞不懂出了什么状况。
“牛崽别紧张哈,我们推你去做检查……外面天气有点热,所以你有点燥是吧?忍一下忍一下,马上就到室内了。”
嗯,老妈也在……我小时候跟医生、护士打交道的次数很多,隔三差五就是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咳嗽,有周末去半边街诊所,秦医师那边的,也有夜里不舒服,家里人直接带我去大医院检查。在我的印象里,检查、打针、在医院吃药……都属正常行为,所以见同龄人,甚至年长者,不说打屁股针吧(本身是有点痛,就人来说多少有点羞耻感),吊针在我眼里是真不疼不痒的,而听见他们打针哭叫的声音,我心里都是不屑的。
医者仁心,他们都在为百姓的健康日夜操劳,我又何必哭喊,引得家里人质问,搅得医患之间不得安生呢……再说我现在似乎也哭喊不了厚,我头是稍稍扭向声源传来的角度,点了点头,也不知现在在我床边的家人、医生护士,有没有关注到我刚才有意识的动作。
嘛,不过医生护士在跟患者说话的时候,扯谎的概率……在我的观念里是要比自家亲人更高一些的,刚才护士姐姐也说过,叫我别怕别紧张嘛。说实话,我还不知道这波自己是得了什么病,周围人也没说出口,我自己琢磨又没有半点头绪,严重……起码不轻吧,毕竟现在我的病床周边围着一圈人呢,但我从出生到刚成年不到一年,印象中自己得过最重的病,就属一次肺炎,那两天确实很难熬,但当时年纪小,精力充沛,调理、缓解了病情,还没完全康复呢,自己就开始活蹦乱跳了,老妈还笑骂一句:“彻底好了再去作死咯,现在又跑又跳的,大喘气又伤肺,傻崽一个……”
既然不知情,我自寻烦恼也是没用,至少“马上到室内”不是假话,不一会,眼皮上方那刺眼的太阳光,变成了医院天花板上的灯光……管它是哪家医院的灯光,目前我所能感受到的重点,是室内的中央空调啊!先是把我在室外燥醒,然后进室内吹空调,这个反差的体感温度变化实在太巴适了,让我不自主地嘴巴加鼻息,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在我病床周边看护我的人们,因为是进了室内的缘故吧,好像都听见了我的下意识的叹息声,都轻笑出声,给我们这一小群人带来几秒难得的快乐。
由于环境舒服了,加上我自己目前精力也的确有些欠缺,还没得知我是要做什么检查呢,意识就又开始模糊了,当把我推进电梯,电梯间里是安静或低声的,这对现在这状态的镜水而言,那是真的一剂强力的安眠药,我很快陷入睡意,也不记得旁边的医护人员,或是家里人,有没有叫醒我“不要睡着”的语句……而我在转入普通病房之前,我也有几次在ICU病房里醒来。不过说实话,意识也不算很清醒,只是能听到陌生声音说话:“不要乱动。”“注意休息。”肢体的接触、按压让我明白这话是对着我说的。
而且ICU病房里有中年的女护工,ICU虽然名号是重症监护室,但暂住进来的病号也不是一天24小时都令医护团队不得闲的,护工有时还是会得闲聚在一起,抽一会儿时间坐椅子歇歇腿,聊聊近期进ICU的患者的病情、家属的态度——这算是最常见的八卦话题了。我有一次是正好在ICU病房里,几个护工大妈闲聊涉及我的时候,我是半清醒的状态……
“唉,现在这还真是患者年轻化,喏,18床这几天不就躺下一个大学生嘛,才19岁不到啦,还是读重点大学的。”
“外地人?”
“不是,n市人,现在这时间段不就是暑假返乡吗。”
“那还算幸运咯……他是得什么病?”
“还幸运?快别乱说这种鬼话了……好像是先天的东西,并不是发作前就检查出来的,所以好像后遗症挺严重的,真挺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帅小伙。”
“嘶……那是不是他家属又要跟医生护士吵吵闹闹呢?”
“他家属来得还挺多的,但素质都算好,话说那个大学生又没其他外因致病的,他家里人就是想推卸责任,说的话也站不住脚……”后续的话语我也就不太记得了,原因大概有多方面吧:那时的精神状态是相当糟糕的了,让我一段时间集中心神去听ICU护工的八卦闲聊都是很难的事情;虽然从她们的聊天中,还不能得知我现在是躺在哪家医院的ICU病房,但毕竟是n市,南方的省会城市,招的护工也不太讲普通话,我理解她们的言语还得多一道“翻译”的流程,这对我的精神力就又是一波消磨了;还有刚才的闲聊,提到我的家人,虽然不是明言讽刺,我的思维还有些迷糊,但还是听得懂,形容我的家里人的语句并不抱多少善意……
所以“不记得”算是委婉的说辞,实际内心情绪是烦躁、有些气怒,不愿再去认真听她们的大妈闲聊了。话说这种状态下的章启轩,才是真的可以表露出善良本性的镜水——如果设想一下,你是像我一样,现在是病号的状态,还听到对自己家里人不好的评价,在我自己身体状况不受太大影响的前提下,下意识的反应肯定是闹腾,给重症监护室里的工作人员带去一定的麻烦,要是意识不怎么清楚、本性又不好的,下意识的行动还会是不配合治疗措施,起码责任在她们那边有一半,属于两败俱伤的结果,谁都讨不到好。
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在我进入普通康复病房之前,能存到脑内的记忆就这么点片段了。当然了,前期我还不知道这是康复病房,我到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这波我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说实话,自己的思维也受限地厉害——就似乎单纯地想不明白,主要已知的信息太少了,我对于医学知识是尊重的,相当的那种,但要我学医,我是有抵触情绪的。
高考填志愿时,网上有句话不是挺流行的嘛,都传了好些年不衰: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我虽然少儿时期像之前说过那样,换季变天就容易感冒发烧啥的,到诊所、儿童医院打针开药,但林林总总下来,都不是什么大病,所谓的“久病成医”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良策,说的只是普通流感、扁桃体发炎、胃炎肠炎拉肚子之类的常见病的应对土方。我是知道学医本科五年,不读研的话找正式工作还挺难,这其中的有种种困顿:有学生对血肉的恐惧啊,实习过程中对医患关系、患者家庭中生离死别,人财两空的担忧啊……加上家里人目前对我是采取隐瞒的态度,病房对我这床也是采取了吸氧面罩加营养针的方案(当然我还是不清楚自身病情的),我体能状态算是极差的,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拿基本的、能点头摇头做回应的问题。
“不知道最近我的状态怎么样了,够不够暑假过后的一个多月呢?”这是我想出来的答案,我也因为前期每天几乎2/3时间的吊瓶、换药,还有酒精擦拭身上皮肤、棉球蘸双氧水的口腔简单清洁,翻身、拍背的一些基本护理……我算是习得一些常识的同时,被动、机械地度过无日期的住院生活,被动等待着某一天的“摘除”——物理上的摘除面罩,我可能出声问家人,或者是医生查房的时候,我正好处在清醒状态,听到医生组说到我的病情,虽然不是直接向我交代,而是跟我家人汇报后续治疗进程,我也早晚会从精神上摘除“面具”,得知真相。只是我这时思维状态低迷,完全没想过:大家,包括病房里的其他两床病友及其亲属,都没有跟我的家人、护工谈及我的身体状况——时间隔得越长,就越发说明事情的严重性。镜水?成年之后给到的第一次大事,对于这潭湖面来说,到底是一块大石激起的阵阵涟漪,还是从天而降的一颗陨石砸中湖心,掀起滔天巨浪,连“镜水”本身的生态系统都要“改头换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