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白色的冰棱大手抓在那层薄薄的水蓝色光罩上。

然而纤弱的光罩却没像君云七想象的那样被一把捏碎。

大手触碰到光罩的部分很快变成柔和的水，在光罩上轻快地流转。

君云七瞪大了眼睛。他锋利的目光刺向顾君安。

顾君安双手撑地，头上一对晶莹的龙角闪烁着黯淡的蓝光。她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眼睛，不过从她绷紧的身体来看，她已经是用上了全力。

君云七的右拳几乎捏碎，可那大手就是被一层薄薄的光罩完全拦在外面。同时，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龙丹正在背叛自己。

君云七知道，顾君安这是在强行调动龙丹里和她同源的力量。这让给了她纤细的身体极大的压力。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溢出。

君云七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透出暴怒。

这是我的力量！我的，我的！

粗大的冰锥从地面上生长出来，带着他满腔的怒意砸向顾君安的身体。

反正本来留着她就是为了把顾君辞骗到拍卖场来。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纤弱的光罩只略微抵抗了一下，就被轻而易举地刺穿。顾君安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哼。她瘫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深蓝色的冰锥扎进顾君安的身体里，把她纤细幼小的身体狠狠地贯穿并钉在地板上，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其它各种液体在地面上流淌……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暗蓝色的光芒闪过。

粗大的冰锥被一分为二。

分成两半的两块三角形冰块飞过顾君安的身体，砸在了房间对门的墙壁上。

山羊哥别到一边的脸转回来。兔狸和妄言睁开了眼睛。而白慕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柄青悲剑和她之间的联系已经荡然无存。

众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顾君辞身上。

他站在顾君安身前，双腿微屈，有些勉强地站着。

左手握着的青色长剑仍然保持着上挑挥出的动作。

他看着手中握着的长剑，眼睛里逐渐透出清明的神光。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活着的呢？

抢过剑，挡在顾君安身前。这些动作都是他的身体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直接做出来的。

在他的身体擅自动起来的同时，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的心头渐渐明晰了起来。

他的唇边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真的是，明明是早就已经决定了答案的问题……

明悟的感觉在顾君辞胸中扩散开。他心里，奇异的道法逐渐澄澈。

一抹很淡很淡的青色光芒从青色长剑的剑身上向后流淌，逐渐反卷在了顾君辞身上。

君云七眦目欲裂。他的蓝色龙角中，红光疯狂闪烁。地面上同时生长出无数的冰锥，它们带着歇斯底里的气息疯狂地扎向顾君辞的身体。

君云七怕了。他从顾君辞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锋利的气息。

属于真正的禁术师的气息。

然而，顾君辞只是抬手轻轻挥出一剑，那些带着疯狂味道的粗大冰锥就被轻描淡写地绞碎，化作了漫天纷纷扬扬的冰花。

君云七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和那些冰花间的联系。

他的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

“不可能！”他克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绝对不可能！”声音里再没有先前的淡定儒雅，剩下的只有错愕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你……你的剑道不是已经被毁了吗？你的魔法能力也应该……”

他猛地抬起眼睛，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紧紧地盯着顾君辞的眼睛道：

“我……我知道了，你是把你杀死的那些同门兄弟们忘了。你忘了你犯下的罪孽，你忘了他们死之前的绝望……你……”

君云七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如何刺激顾君辞的心伤，顾君辞的眼神依然平静，没有一丝动摇。

甚至他脸上还有一丝微笑。

顾君辞看着手中的青色长剑。他吸了一口气，喃喃道：

“我没有忘。一点也没有忘。我不敢忘。”

“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但是，她不该死。”他向后伸出手，手指指向顾君安。

众人感觉到，顾君辞的手指指向顾君安的时候，他身上缭绕的剑意猛地锋利了一截。

“她也不该死。”他的手指又指向躺在地上的船上朱里。朱里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贝齿不知不觉咬破了纤薄的嘴唇。

“她也不该死。他也不该。他也，她也……他们都不该。”顾君辞的手指指向瘫坐在地上的每一个人。每指到一个人，他身上的剑意就会增强几分。直到最后，他身上的青色剑意几乎化作实体。青风缭绕在他身上，发出挥动青悲剑时特有的鸣泣声。

他眼底的暗蓝色里，掺入了一丝青色。

“我就是为他们活着的。”他喃喃道。声音像是自语，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剑心澄澈。剑道圆融。

顾君辞抬起左手，手中长剑指向君云七的鼻子。

“我这新的剑道，名叫剑奴。你很有幸，成为我第一个证道的亡魂。”

坐在地上的白慕晴扑哧一声笑了。她瘫软在地上，有些无力地道：“什么抖m……”

君云七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仍然看着顾君辞的眼睛。准确地说，是顾君辞的气机锁定在他身上，强迫着他没法移开视线。

顾君辞的眼神依然平静，宛如两汪古井毫无波澜。

但在平静的水面下面，是压抑到极致的、足以把一个人灵魂搅碎的可怖愤怒。

而这种怒意全部针对在一个人身上。君云七。

君云七感觉自己的四肢都被冻了起来。他紧紧地咬住牙齿。

就在他心中恐惧达到峰值的瞬间。

顾君辞手中的剑动了。

而君云七也猛地握紧左手。他左手手心，一个深紫色的法阵被他触发。

七个犹豫着不敢上前的缚地兵，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扑向顾君辞。

顾君辞长剑轻动。七道身影同一时间被拦腰砍断。

然而，被拦腰砍断的瞬间，七具尸体突然炸成漫天血雾。血肉带着诡异的深紫色洒落，飘向顾君辞身后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