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风不擅长做生意,但并不是傻子。

她把手里的纸张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于明白了到底哪里不对劲。

就好比这套“炼丹心得体悟”,单单是个灵火火候的问题,一句话就能讲完的事情,偏偏翻来覆去的讲了足足两页纸。还有那个所谓的“阵法基础原理深度解析”,介绍五行阴阳之类的基础常识用了两页纸……

可你要说这些东西完全没有没价值吧,灵火“润万物”的说法,又十分新奇,而且见解独到,发人深省。还有“死阵亦是生阵”、“封印之永动循环说”更是别出心裁的观点。尤其是最后附带的什么“五天布阵三天模拟”的阵法推演模式,虽然乍一看毫无用处,但真正细想起来,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确实非常适合新手布阵、老手解阵。

即便如此,说到底,就一句:许放这回带来的“货”,注水严重!

看起来厚厚的一沓,实际上,有用的内容也没多少。

这个奸商!

当真是……

不过,那个《精编<三十六息>知识清单》和《祖传秘方,减肥瘦脸,一学就会》,倒是极为精炼,内容很有价值——减肥瘦脸什么的就算了,修行之人,在乎这些做什么。

俞晓风有些哭笑不得的把这些纸张收好,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一趟青州,把“货款”交上。虽然打定了主意,可俞晓风心里仍然很不舒坦。

作为成名很早的百刀盟盟主,她可是很少会被人这般“欺负”的。

一想到许放那让人深恶痛绝的奸商嘴脸,俞晓风就会不自觉的攥紧了小拳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了许放。

可惜,本性使然。

她不是那种会恃强凌弱的人,更何况……

许放未必是个“弱者”呢。

甚至……

又想起许放临走时说的“最迟三日”,俞晓风感觉像是一种“威胁”。

就好比绑匪的最后通牒,再不拿晶石来,就要“撕票”了。

好吧。

他是个强者。

至少,一言不合就“断货”的奸商行径,就足以让觊觎他手上各种功法和心得的自己投鼠忌器了。

话说回来,若是真的把他抓了,然后严刑拷打的话……

俞晓风是真想这么干啊!

心中胡思乱想着,俞晓风御剑而行,直奔青州。

……

天下有九州,青州乃其一。

青州城,极其繁华。青州这一州之地,也因其得名。

位于青州城西南之地,碧水楼上,一处雅间里。

白纱遮面的俞晓风拧着眉头,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好友,说道:“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吧?”

“没办法啊。”好友苦笑,“本来合欢草这东西,需求量就很小,没什么人会专门大量种植这东西。之前你收走了不少,眼下,实在是缺货。”说着,好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看了看俞晓风脸上的面纱,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什么?”

“遮住了脸啊!”好友讪讪一笑,道:“我就没想起来。天仙阁、芳悦楼,醉不归,还有这家碧水楼。一圈儿下来……现在啊,所有人都认为程某人‘力不从心’,又‘如饥似渴’,特别需要合欢草来助威……”

俞晓风忍不住,哼哧一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她嘴角抽搐着,盯着好友“程某人”的眼睛,问:“那……有多少人知道你最近都在百刀盟?”

“怎么了?咱们是至交好友,又不是要一起干什么龌龊事情。我去你那里,还要藏着掖着?”说着,程某人愣了一下,明白了俞晓风的意思。

程家公子,一向是不近女色,一心求道的。

在九连山百刀盟那里待了些时日之后,竟然需求大量合欢草……

很多人都知道,程公子跟俞晓风关系极好……

“那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程公子说道。

“我呸!人言可畏!我一世清明,竟是……”俞晓风气得不轻,不过事已至此,解释也没用。又不能跟人说是要拿合欢草跟许放做生意。那样的话,都去找许放做生意,可就不美了。闷哼一声,俞晓风道:“行了!先不管这些,你把东西备齐,咱们尽快折返。”

“行吧,我已经托了人,问题应该不大。”程公子道:“明日晚间,就差不多能备齐吧。为防万一,我再去督促一下。另外,许放手中确实奇货可居,但也不能任由他要价吧?”

“是啊!我在想,要不要直接抓了他!”俞晓风想起自己的名声因为许放被坏掉,心中有气,恨声道,“严刑拷打!百般折磨!总能逼他说出各种功法之类。”

“这样也是为他好。”程公子感慨道:“万一哪天他贪心更甚,跟旁人做了生意。旁人可未必能像我们这样善待他。”

“有道理。”俞晓风咬着牙说道。

“可万一他是头犟驴,死都不肯说呢?”程公子说着,脸色有些难看,“试想换做是我,若是被人抓了逼问,反正说与不说,都未必活得成,无非就是死的痛快与否的话……那倒不如自决而亡算了!”

俞晓风胸口的怨气一下子又被堵住了,闭上眼,深呼吸,讪道:“行了,你赶紧去办事情吧。”

“好。”

程家在青州城是知名的修真大族,程公子的人际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合欢草跟合欢草的种子虽然稀少,但总算是凑齐了。

原本事情还算顺利,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程府大管家带着一号人,堵住了程公子。

好在俞晓风及时来救。

二人不敢久战,迅速逃离青州城,直奔九连山。

半路上,见大管家死追不放,程公子无法,只得把“货”交给了俞晓风,交代道:“你先把他灌醉了,我必然及时赶到!那小子体内的力量,我惦记好久了,此番定然要搞清楚。”

俞晓风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追兵,道:“你能行吗?”

“哈!放心!山人自有妙计。”程公子说罢,脚下飞剑忽然急转而下,载着程公子朝着一处茂密的山林遁去。

……

九连山,南山秘境。

看着眼前的一片焦土,许放的脸色不太好看。

算算日子,俞晓风也该来了吧。

再不来,自己倒是死不了,可这秘境,真要崩溃了。

有些后悔了。

许放学的东西是不少,可都不过是纸上谈兵。许多理论构想,只是看起来很美而已。真正操作起来,才会发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经验这东西,是需要积累的。

比如眼下,他原本计划是毁掉秘境中的各种植物,让合欢草“取而代之”,成为秘境循环的一部分。可惜,竟是忘记了一个关键问题。

各种植物是烧死了,那一片合欢草的长势也确实明显好了许多,可合欢草的数量太少,根本不足以支撑秘境内力量的“循环”。“循环”一旦彻底断了,整个秘境,就极可能会崩溃。

而且,这场大火,不仅毁掉了秘境中的“循环”,还使得秘境中的“灵力法则”产生了波动。必须尽快用晶石来稳定灵力场。

许放有些焦躁不安,甚至想着要不要去求助叶轻寒了。

可想到叶轻寒最近跟宗门中的几个长老闹的不可开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叶轻寒已经焦头烂额了,自己就不要去麻烦她了。

而且,以前听李飞星说过,叶轻寒的私蓄并不多。合欢草,她肯定也没有。

即便是找了她,也给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寄望于俞晓风了。

又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秘境,许放心情压抑的离开,出了西屋,蹲在屋檐下,望着眼前的枯树发呆。

好在俞晓风终于还是来了。

看到俞晓风,许放兴奋的跳了起来,恨不得给俞晓风一个热烈的拥抱。

俞晓风也是痛快人,直接把晶石和合欢草的成株、种子取出来,丢在了院子里。许放心中大喜,将剩下的半篇《精编<三十六息>知识清单》和《祖传秘方,减肥瘦脸,一学就会》交给了俞晓风。

俞晓风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出了南山,俞晓风发愁着自己的名声会怎么样,担忧着好友程公子有没有被程府大管家抓了。想想青州程家的破事儿,有些哭笑不得。又走了一段,忽然愣住。

嗐!

竟是忘了一件事。

忘了把许放给灌醉的事情。

俞晓风又折返回了南山宅院里,可却不见许放的踪影。

那小子上哪去了?

俞晓风等了一会儿,有些等不及,想走,又想到自己跟程公子约好了,程公子一旦脱身,定然会直接来这里的。

便在这里等一等程公子也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日斜西山,西屋的房门忽然打开,许放从里面走了出来。

抬眼看到俞晓风,许放吓了一跳。“俞盟主?你怎么……”

俞晓风也看向许放,视线掠过许放的肩膀,看到了空荡荡的西屋。

奇怪了。

这小子一直在西屋里吗?

不可能啊!

若真是在那里,自己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难道说,这西屋,有什么古怪?

心思一转,俞晓风微微一笑,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个酒坛。“适才忘了,从青州城朋友那里得了一坛美酒。请阁下喝点儿?”

请喝酒?

许放心中狐疑,脸上多了一分警惕。

俞晓风内心冷笑,口中却半开玩笑的说道:“放心,我这酒,是好酒,没有兑水。”

兑水?

许放很敏感的听出了俞晓风语气里的戏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语双关的狡辩道:“酒嘛,当然要兑水的。不然会太烈,就不易消化了。就好比学东西,事无巨细的讲解,有助于系统的学习和深入理解。”

俞晓风心里又骂了一句“奸商”,脸上带着笑进了屋,将酒坛放下,又取出了一个食盒,打开来,取出几样小菜,亲自摆好了。俞晓风的动作不快,一边摆弄着这些,一边思量着如何组织语言。她其实不擅长辞令,但跟能言善辩的程公子处的久了,多少也被熏陶了一些。“许放,咱们做生意也有几次了。算是各取所需,挺好的。是吧?”

许放在对面坐下,看看酒菜,又看看俞晓风,道:“是挺好的。”

“只是吧……这个价格,不能每次都由你来定吧?”俞晓风说着,竟是亲自给许放倒酒。

许放一点儿也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俞盟主的意思是?”

俞晓风咂舌,沉吟着,竟是没有立刻作答。

她实在是不擅长也不喜欢这种交谈方式,一时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憋了半天,终于说道:“像这次,你要的不少,催的又急,可是把我累的够呛。”

许放一愣,品着俞晓风的前言后语,感觉有些不搭。再看俞晓风为难的样子,许放苦笑:“俞盟主,你想说什么,直说就行了啊。”许放惊讶的发现,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为难的样子,自己竟然会有种负罪感。

“我……”俞晓风苦苦思索着若是换做程公子,会说些什么话来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劝酒。犹记得似乎每次程公子与人喝酒,常说的一句话是……“啊!我先干为敬!”

许放有些哭笑不得,看着俞晓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豪迈样子,迟疑起来。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俞晓风的实力那么强,真若是没安好心,直接动手就是,犯不着再浪费一坛美酒的。

或许就是想跟自己谈谈以后生意上的事情?

如此想着,许放端起了自己的酒杯。闻了闻,又尝了尝,发现这酒的味道还真是妙不可言。他也不是没喝过酒,可跟眼前这酒一比,之前那些,犹如馊水一般!

滋溜一口,许放将杯中酒喝了,感受着通体舒畅之感,赞道:“好酒。”

俞晓风见许放喝了酒,心中大喜,赶紧又给他满上。“是吧,这酒,可是醉不归的名酿,叫‘拂晓’。”

“醉不归?呃,不是青州城有名的风月场所吗?”

“以前不是。”俞晓风道:“以前啊,醉不归是青州城最有名的酒坊。相传,喝了醉不归的酒,便是杯不能停。不见拂晓不愿归,一见拂晓醉不归。来,再尝尝。”

许放也不客气,又是一饮而尽。

“一杯通体畅,二杯醉浮生。”俞晓风笑着,又给许放倒酒。

许放的修为太低,哪里承受得了这般美酒,他呵呵呵的笑一声,问:“三杯呢?”

“三杯……”俞晓风话还没说完,便见许放竟是一头栽在了桌上。

到底不过炼气期,怎么可能扛得住这“拂晓”呢。

俞晓风放下酒坛,整个人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感觉真是憋屈,还不如跟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来的自在。

心中如此想着,俞晓风起身,走到许放身边,迟疑了一下,伸手摸向许放的丹田处。探查片刻,俞晓风大惊失色。

这是……

初元?!

怎么可能!

他一个天废——不,即便他是高手转世,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将初元给他!

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初元是何等重要啊!

怎么会……

难道说,有人对他痴心一片,愿意付出初元?

还是说他使了什么手段,抢了别人的初元?

又或是自己探查错了?

俞晓风终是怀疑自己错了,又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心底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确定是初元!

这个许放,到底是什么人!

懂得很多,知识极为丰富。

又怀有初元……

对了!

还有那西屋之中……

俞晓风匆匆出了客厅,进了西屋。

西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

铭剑宗,内山。

竹林之中。

天寒地冻的时节,林悠然从竹屋旁的潭水中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潭水,又哆哆嗦嗦的出了水潭,匆匆进屋擦拭了身子,又换了衣服。

缩在被窝里,抱着身子,林悠然呆滞良久,忽然心头一颤。

真的无法从许放身上拿走初元了吗?

未必吧!

或许可以这样……

林悠然感觉思路一下子顺畅了。

顺着思路,一直想了许久,直到冷月挂树梢。

林悠然下了床,出了竹林,直奔南山。

刚进屋,林悠然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再看一眼桌上的酒坛,林悠然愣了一下,走过去,嗅了一下酒坛里的酒,心头一颤,竟是满口生津。

拂晓啊。

太久没有喝过了。

下意识的拿起酒坛,想要品尝一下,可却终又放下。

不行。

自己眼下的身体状况,可承受不住拂晓这般美酒。

许放这个混蛋,兜售功法是赚了多少晶石啊!竟然喝得起拂晓了?

林悠然四下里看了看,又进了主屋,看到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许放。

看样子,是醉倒了。

哼!

正好!

便试一下新的办法!

……

洛水之畔。

俞晓风跟程公子正结伴而行。

俞晓风道:“你确定?”

“当然。”程公子道,“你境界虽比我高,但于探查灵力,你不如我。我确定,他体内,至少有两个初元。还有一物,有些诡谲,不知是什么。还有那西屋之中……啧,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俞晓风呆了呆,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许放,到底是什么人啊!初元啊!那可是初元!他竟然有两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把初元的力量彻底吸收了呢?留着做什么?我确定他是从西屋出来的!以我的能力,不可能感知不到他啊!”

程公子摇了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哈哈,我对他,是越来越好奇了。”说着,程公子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

“忘了脱了他裤子瞅一眼了。”程公子道。

俞晓风挑了一下眉头,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这癖好不错,将来涅槃之后,可以直接嫁人,也不至于心有抵触了。”

“嗐,我是怀疑他那《葵花宝典》是假的,他可能并未自宫。”程公子道。

俞晓风恍悟道:“哦,那你再回去看看就是了。”

“算了,先回吧。也不知他的身体还有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万一刚脱了他裤子,他便醒转,可就尴尬了。”程公子哈哈大笑起来。

俞晓风脑补了一下那尴尬画面,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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