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匆忙回神。

“就是我扬言要直接契约你的时候…”葮随意撩开我的裙摆，温声细语地指给我看，“你看这里，现在契约几乎要完成了，若是我刚刚就这样轻轻一画，契约完成…你可就变成我的宠物小狐狸喽！”

兴许是担心“愚笨”的我看不懂，葮照着她所描述的位置，轻轻描了一笔…这也彻底点醒了我，今后，以身试险的事情不能再做了。

若是被葮抓住把柄，她是真的会动手的！契约是强制性的，一旦完成便不会再有丝毫回转的余地，无论用何种手段，都无法将那罪恶的线条擦除。

那可就真的完了！

“我这人很淘气的…”葮贴在我的耳畔低语道，“若是我忍不住对你做出某些出格的事，还请多担待哦…”

这我当然知道，葮就是这样的人…早在我与她还是同事时，她便总是违反我制定的灭绝策略。

葮习惯善待所有的人，在执行任务时，她就像是我的相对面…那时候，我赞赏暴力，致力于灭绝所有类型的灵体。她提倡交流，希望探求与灵体共存的可能性。

这是她人格中的闪光点！当我成为灵体时，才最终发觉这件事…可惜曾经的我对此不以为然，只是不停地强调灵体的凶恶及罪责。

当人类面临来自灵体的迫害时，我的暴力手段获得了绝对的支持，所以成为那时联邦唯一的“除灵师”…事实证明，直接除灵确实是平息灾祸的最快手段。

但这也埋下隐患，尽管表面上灵体正在被大量灭杀，但灵体的总数却有增无减…当燕南市遭受攻击时，我却人在荒野，深陷于成百上千灵体的层层埋伏。

当我真正赶到燕南市时…这座城市早已沦陷许久了。

是我太过古板和片面了，战事的崩盘始于我对灵力的依赖与傲慢…现在想来，若是我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并给予葮更多的支持，或许她所期许的和平早已到来。

想到这儿，我失落地低下头。

即便变成灵体，我的躯体也不完整，在被葮初次捕获时，她用附着灵力的刀片，残忍地泯灭了我的右臂和左腿…可现在想来，既然斩击的目标是我，于人类…于灵体…

她都斩的漂亮。

现在，作为已经被捕获的…彻底无害的小狐妖，我的意见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可我还是认真的举起平板，将自己的想法举给她看。

『做你想做的！』

我真诚地望着她。

“可我现在只想契约你呢…”

葮心情很好，嘴角含笑。

『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方才我戳着你的肚皮，帮你画线演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行呢？现在契约刻印都连上了，再说这些…对你来说，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哦。”

我的真诚的表情僵住了。

连忙提起裙边，查看自己被附着契约刻印的部位…原先即将相连的刻印两段，此刻正缓慢而持续地浮现出淡淡的痕迹！待到这道痕成型，契约也就生效了。

视线里传来的画面，带给我极大的不真切感，我的小手一遍遍揉过肚皮，却始终无法擦去这淡淡的痕迹…隐秘的灵力波动蕴含其中，粉碎了我最后的念想。

怎么会…

她居然通过演示时的放松，轻描淡写地完成了契约刻印的刻画…自从知道葮对契约的执着以后，我就多次猜想自己被契约时会有多么绝望。

却不曾想…会这般草率。

但是…为何我的思维还能如此清晰？若是真的被契约，葮的意识就会强行向我入侵，从而将我彻底改造，可我仍能独立思考，甚至向她提出质疑。

『为什么？』

我呆呆地举起平板。

“我始终不明白一件事…”葮的口吻冷冰冰的，再无半点热情，“先前我跟你讲的很清楚，我契约你，是为了弥补无端对你动手…致你身体受创的错误。我也承诺过要保护你，不会因为契约的关系，而刻意欺辱你。你为何会恐惧契约？给我个理由…”

我仍然坐在原地，默默地摆弄平板…既然已经契约，她完全可以通过读取我的思维，来获取真相。

“我不打算强迫你，并且尊重你。所以我为契约触发设置了五分钟的延迟，你可以设法说明自己恐惧契约的理由…或者讲明白，我不能契约你的原因。”

葮揉揉我的头，也坐下来。

四分钟。

得知真相后，我终于不再疑惑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解释恐惧契约的理由？相比被契约…我更害怕看到，葮付出代价，却拯救了出卖过她的叛徒。

我的身份是“熵”，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的真相，葮当然可以契约我，我也有面对任何惩罚的觉悟…可我唯独没有胆量，再因为自己而伤害她一次。

所以…没得解释！

三分钟。

时间正在流逝，我必须做些什么！这不是选择如何解释，而是不解释就会被契约。因此…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拿出足够令人信服的，甚至经得起推敲的…

谎言！

两分钟。

谎言是罪恶的，这毋庸置疑，而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谎言罪大恶极…这使伤口结出无法愈合的痂，戳穿则意味着揭开伤疤，困难且痛苦。

“时间快到了哦~”葮相当贴心的提醒我，“有没有感觉到肚子发烫啊？有没有觉得头脑发昏啊？有没有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迫保守的秘密正在害了自己啊？”

葮在尝试激将法，可她毕竟不知道我的真实情况，我也无可奉告。

我喘口气…紧咬嘴唇。

一分钟！

“好吧好吧…是我不对，其实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在最后的时间里，葮的语气终于变得柔和，“我会保护你的，就像熵曾发誓要维护人类那样，请信任我…裳裳。”

半分钟。

我曾经的确这样发誓，但誓言与现实往往背道而驰，虽然我没能始终贯彻自己的信念，但做出最终决定时，我并未后悔。

十五秒。

真正使我无比后悔的，是没有给予葮守护的机会。

十秒。

我开始在平板上飞速地写写画画…直到最后，我都无法凭空捏造出合理的谎言，但我擅长利用现状，通过无法求证的线索，迁出虚伪且拙劣的结论。

死人不会说话，包括我自己。

『请不要契约我…也不要欺骗我…我被人类契约过…他们很卑鄙…』

当肚子上的刻印开始微微发烫时，我终于举起了写满字的平板。

“你被谁契约过？”

葮微微蹙眉，终于严肃起来。

『熵！』

零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