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评价过，联邦的气候系统就像是造物主的恶作剧。这一句话可以被塔里领给完美印证：不同于旁边的偏向雨林生态的因赛克特领，塔里领在山地以外便是有着灰熊居住的大片针叶林。七大领主之一的“灰毛公”便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

而在这片领地的地下，则正好是幽暗地域之中的一片势力的领地：围绕着依山脉而建造的巨大龙墓为中心所建立的便是灰水城，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均是“深潜精灵”，一种在第三纪元出现，被认为是后天遭到异化而形成的精灵族系。

原本联邦与灰水城之间一直处于着彼此互不相识的中立状态。直到在几年前，克雷克斯帝国对塔里领进行的战争之中，侵略者的军队试图通过这条前往幽暗地域的通道对灰毛公进行奇袭，却意外地惊动了灰水城的统治者——自称为“灰巫”的强大施法者。

灰巫独自反方向推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协助塔里领的军队将克雷克斯的军队赶回了帝国境内，随后在进行追击之时被皇帝逼退。这也是七大领主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位潜在的盟友。

而现在，在龙墓之中，“灰巫”维拉斯·夏泉走入了内部空间巨大的主墓室，这里是试验场，但更多时间都是他的另一位盟友的住所。

“她的刻印貌似在几天前又动了一次。”

这句话使得维拉斯眼前的巨大躯体活动了起来，精灵默默地看着这占据了主墓室三分之二面积的巨物：如同蜥蜴一样的头颅与身躯，带有深蓝色鳞片，紧贴着骨骼的干瘪皮肤，以及那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双翼。

失落龙种，这是现代学者们对这一功能性灭绝的物种的称呼。它们早在生命诞生以前就已经出现，建立起了宏伟的文明之后又再度无声无息地消逝，而现在于灰巫眼前的就是这智慧与力量并存的族群中的一员——一头在死灵术出现前就已经掌握了对异位面能量控制的龙巫妖。

【所以这代表着什么？讽刺戏剧的开场还是高潮？】龙巫妖“生死学士”克娄巴克斯发出一声短促低沉的气音，来表示自己那恶趣味的讥讽之意。维拉斯从来都不觉得与这样的存在交流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情：它们满腹学识，却又不屑于与任何人分享，只会夹杂着令人火大的冷漠与讽刺。

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问题。如此安慰着自己，精灵就着对方的话头接了下去：“是开场。我不认为她甘愿让那个刻印在自己身上呆一辈子。”

【我也不这么认为，但你一定要和一头老龙聊废话？】又是以讥讽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维拉斯得承认它们似乎并不喜欢你问我答且充满悬念的交流方式——但自己在这之前为了完成工作却又不得不保持住这种言语风格，只能说现实没有给任何人体面的过法。

“那我长话短说好了，按照我对她的理解，她多半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对这边发动冲击——我说的‘很短’是以短命种的时间观念，换句话说，几个月，或者几年之后。”

【跨度并不是很大，我们都等得起好戏开演。】老龙挪动了一下身躯，没人知道它那跳动的深蓝色灵魂之火中所思考的究竟是什么，【而且这不是意料之内？灰水之女的复仇记，夹杂着她的盟友们。那个孩子喜欢利用信任，利用人情这些缥缈的东西，因为你们的教育——他的教育。】

对，“他”。一想到这里维拉斯就忍不住地揉了揉发胀痛的太阳穴。无论是对于他来说，还是筹划着有可能出现的复仇的她来说，龙巫妖口中的那个人都是整体计划的最大变数。而据维拉斯本人所知，这个变数似乎一直在往对方那边倾斜。

“我正要问呢....‘那位’现在怎么样了？”

【他么？智慧不死生物的通病，总是会把生前的习惯带到死后来。我一直以为这是转化不完全所导致的结果，可看看我自己....不照样如此。】

“真的？”

【假的！】克娄巴克斯突然把声音扬高了八度，干瘪之后依然粗壮的尾巴快速地甩动着，扬起一片灰尘。再度申明一遍，如果可以的话，维拉斯绝对不会把一头失落龙种当做聊天对象。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无限接近于伊曼昂斯——甚至更糟！就算我见证的岁月是你们的千万倍，也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不死生物会将百分之两百的时间倾注在沉睡的梦境之中！究竟是何等的过往才能让他如此痴迷？】

“比现在好上百倍的过往。”如此敷衍着回答那本就不需要答案的质问，维拉斯现在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开。“那位”自从克雷克斯的来犯之后就变得比以前更加消极颓废，甚至还把最重要的东西开了个次元门扔到了不知何处，要是他在大的来了以后还保持在那种睡不醒的状态....那自己做什么都没用。

“.....无论如何，我会先整理好盟友的名单。剑咏者卫队时刻在线，而您....我自不必多说。考虑到联邦那边一直发出的交好请求，一条贸易路线许可作为正式的见面礼应该能让灰水吃到不少利润....比如塔里领的军事援助。我们甚至可以从奥秘会那里雇一些法师过来——报酬就用那些实验的边角料，也够他们去解构的了。”

【杀鸡焉用牛刀？】面对着这种带挑衅的疑问，深潜精灵只是不耐地摇了摇头。他清楚为了解掉妨碍在她道路上的刻印，对方都能做出些什么来，而外界的援军....在他被强行转化成这副鬼样子之前所得到的教训就是别小瞧“外界”这个广大的地域名词。

“前提那个真是一只鸡.....说起来，那个旅法师的债也该还了，我会把他作为候选名单中的一个——在您问之前，对，那个我们都恨不得把他嘴缝上的混账。”

在短暂地清点完这一切之后，维拉斯能够从自己的嘴角弧度上感觉出自己是在笑。他看向龙巫妖身上反光的鳞片，果不其然：木精灵那张俊美的脸配上变异产生的鱼鳞与甲壳，仅仅是毫无意义的微笑都能够止小儿夜啼。

“她要是来，那就来好了。避世者并不排斥战争——无论是灰水还是飞蛾之森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