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忐忑走进已是寂寥一片的客厅。
林枫并没有拉着晨曦要求她将来龙去脉给自己解释些什么。
毕竟现在的小恐龙都已经是睡眼惺忪的小孩子了,再是追问下去估计就得扑过来咬自己了。
当然。
除此之外。
对于差不多已经是猜到真相的林枫而言,有没有一个肯定,其实都没有什么所谓了。
毕竟类似的事情之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的不告而别。
林枫早已经习惯。
纵使心中或会因此起伏不定,甚至会有纯粹的神伤飘浮而起。
但早已经习惯了。
孤独,抛弃,这些负面的情绪林枫从不屑于使用。
他始终都在心中不知疲倦地说服那个或许还保留着些许童真的自己。
用父母都有他们需要忙的责任来麻痹自己。
经年累月,长此以往。
或许连现在的林枫自己都已经麻木了吧。
“嗯,我知道了。”
林枫的手上还隐约滴答着些许来自门外的冰凉雨水,但这并不能掩住那在轻轻揉搓少女脑袋的同时,自其手掌之中传输而来的温柔。
似乎也是隐约察觉到了林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背后所隐藏的些许异动,原本就已经是困到不行的小恐龙还是勉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其...其实我还是听到了一些话的啦...”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枫那种只是存乎于无形之中的感伤,奋力转悠起机灵的小眼睛,晨曦慌忙开口说道:
“行啦,你睡你的吧,我没什么事的。”
林枫知晓来自于晨曦的好意,更知道这小家伙说得话大部分都是大海捞针,属于是那种毫无意义,只是为了安慰而安慰的语句。
晨曦能有这个心思林枫其实就已经很感动了。
也就自然不需要少女把这若是继续往下说便一定会表现出艰难的安慰继续编排下去了。
“其实其实...”
不过嘛。
似乎是把林枫的回应当成了敷衍的晨曦此时此刻仍然有些不放心。
她还想要竭力说些什么。
结果却是被林枫用一记手刀轻轻地砍在了脑门上。
吃痛的少女一下子就把小性子连带着姗姗来迟的起床气一起给提了上来,当场就没了抚慰林枫的好脾气,跺跺脚,便一溜烟儿地往房间里跑去。
就是关门的时候。
这小家伙还以为林枫注意不到,刻意留了一小道门缝,用一只都快睁不开的眼睛盯着于走廊上伫立许久不见动弹的林枫。
直到这位阿哥屈指不偏不倚地向晨曦所在的位置做了一个无形的弹指动作后。
仿佛额头中弹了的晨曦这才倒头把房门一脚踹上,闷头扑进了早就已经晾凉的被窝里。
夜深了。
饶是正面对小区花园的阳台。
这会儿也是一片深邃的海洋。
搬了张板凳过来的林枫在阳台上一边撑着脸颊坐着,一边无言地凝视着黑。
父母回来了。
对于这样基本没有做到任何提前预演的惊喜,林枫为此感到由衷并发自肺腑的高兴。
但由于没有任何事先期待的缘故。
因此当他们又一次不告而别之后。
若要深究下去,林枫其实真的没有多少类似于送别的悲伤。
只是。
这才十几分钟的功夫却已经不再见刚刚于家中落足的父母。
这种宛若堆叠在海浪边陲的沙堡,被一吹即无踪的感觉,还是会在少年的心中烙下失落的痕迹。
“应该又是有什么东西要忙吧?毕竟他们才刚刚回来,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的。”
只能靠自言自语为自己开导的林枫浅叹一声,幽暗的街道已经没有游人。
变故恰似前半夜还是热闹非凡的客厅,现在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
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兴许也就是在这个今夜的浩渺月光下。
多了一个不眠人吧。
安静地坐在晚风的吹拂里。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却依旧不听有除清风外的别样声音。
正式连在心底的自己都开始默默摇头的林枫仰天感慨一声。
带着纵使布起血丝,却依然不见有多少委屈的通红的眼睛。
林枫起身退后,刹那的碰撞让木椅于阳台的瓷板上拽出了一连串刺耳的长音。
唉——
并没有选择退回自己的房间。
反而是径直绕过客厅走廊拐角去到厨房旁边的水吧。
林枫点亮了一直以悬挂方式点缀在墙壁上,却始终都不得到重视的台灯。
橘色的台灯照射下圆锥形的光芒。
将整个水吧渲染上一片暖色的光晕。
拖着疲倦的双手。
林枫为自己带上了紧致的黑色皮手套。
而后侧身自冰格中取出完美的正方体。
连带着斜刀与钢叉一起,林枫仅用单手便握住两把锋锐的工具。
虽然夜深但手劲却依旧犀利的少年先是用以虎口作为支点的斜刀轻而易举地削去了冰块的四角。
而后再是以花哨的手法将本来只是用小拇指和无名指夹着把儿的钢叉轻松转至掌心。
反握钢柄,瞧准一处角落,林枫便是毫不犹豫地砸手下去。
刹那间。
冰纹碎屑飞扬。
四道晶莹剔透的条纹就这么刻在了冰块的身上,并就此展开了迈向冰球的进化。
全程仅是几分钟而已。
然后叮呤哐啷响个不停的玻璃杯就迎来了同杯口几乎同等大小的冰球。
从来都不喜欢喝教父的林枫。
今夜却是从背后的架子上拿出了多年尘封的威士忌,辅以杏仁香甜酒的气味,于冰球之外荟萃成一条宛若星环般的橙黄色流道。
自打学会调酒之后。
基本很少给自己调酒喝的林枫今夜算是破了一个大戒。
举杯一口饮下完全不符合比例的教父,感受着烈酒于喉间的涌动,饶是眉毛都没怎么动过的林枫最后只是轻轻地啧了啧嘴。
意犹未尽。
瞧着仍然圆滚滚的冰球。
林枫倒是做了一个于他而言算是特别大胆的决策。
要说最开头的两次还算是有些收敛,林枫怎么着都往水杯里加了符合配料的香甜酒,那么之后几次基本算是对嘴旋儿威士忌的行为,就很明显是纯粹的放纵了。
如果不是因为冰球砸不进玻璃瓶的壶口,林枫甚至连倒酒的功夫都能一并省去。
昏暗的台灯。
寂寥的深夜。
一位穿着皱巴巴的白色T恤的男生独自坐在吧台后。
第一次喝醉了。
烂醉如泥的那一种。
晕头转向之前。
林枫竭力睁开已经是迷离涣散的双眼。
凝望着闭幕的厨房门。
喃喃着说了些什么。
没人听得清。
却让少年无声地泪下。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
因为有溜冰的约定在身而早早爬了起来的晨曦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刺鼻酒味。
追着味道连忙跑到走廊边看过去。
一位蜷缩在地上的男生旋即映入眼帘。
“阿哥?!”
初见的刹那。
晨曦甚至以为那个脸色苍白的男生已经凉在地上了。
一直等到女生摸出了林枫浅浅而略显紊乱的呼吸之后,小恐龙这才算是把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
“怎么会这个样子啊?”
晨曦很是不解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与此同时,她也很懊恼地跺了跺脚。
不解是因为她还从来没见过林枫这么失态的模样。
懊恼是因为作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自己明明是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发生的。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晨曦就算心里有千百个懊悔,现在这情况,心情多糟糕也是于事无补。
只能暂且作为自我安慰的情绪最后成为了晨曦卯足劲也要扛起林枫的决心。
而后...
“他为什么会醉成这个样子啊?”
等到身材娇小的晨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瘫倒在水吧上的林枫从厨房那头扛到沙发上的时候。
一位属实超出了小恐龙意料的客人却是早早地敲起了客房的大门。
拖着气喘吁吁的小身子,晨曦急匆匆地跑到门边。
结果却看到了那位已经有几天不曾在家里现身过的黑长直少女。
一早便是化了淡妆过来的辰瑾萱原本想着跟林枫彻底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来着。
怎奈何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晨曦上气不接下气,还有林枫那酒气熏天的颓然模样。
当下便与晨曦有了一模一样的初见感的大学姐忙发出一声感慨,便连忙跟着晨曦一起将林枫给抬到了沙发上安顿好。
原本林枫看上去其实应该很轻才对,毕竟瘦高瘦高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他原来有这么重。
而在集结了晨曦还有辰瑾萱两个人的力气才勉强把林枫扛到沙发上去,甚至两者到最后还都得相互倚靠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喘起粗气来之后。
两位女生这才清楚地意识到肌肉的重量是这么的“惊世骇俗”。
“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由于并非当事人,所以辰瑾萱只能依靠晨曦才能勉强编织出有关昨晚发生的一切。
而晨曦知道的也非常有限。
毕竟少女昨天晚上甚至没等到聊天结束就已经累到睡着了。
很多事情她都没有听见。
有关于林枫父母又去了哪里她也是毫不知情。
但既然是大学姐特地问起。
深知辰瑾萱头上各种传奇名讳之威力的晨曦还是有一说一地把她所知晓的一切都给辰瑾萱交待了一遍。
唯独当她忽然说起林枫父母踏夜而归的那个瞬间。
辰瑾萱的呼吸却是不由自主地漏了整整三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