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缺不断的喘着白气，喉咙干涩，她的视线定格在了那面铜镜之上。
不，应该说已经不算铜镜。
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那是一头巨大的两栖巨兽，全身包裹着冒着红色魔气的石块，皮肤黝黑，肉眼看上去，更像是一块一块的焦炭，上面零碎插着残剑断刃，菱角分明，那名铜镜镶嵌在巨兽的胸前，在镜子的中央，萧御邪的头颅正卡在外面，他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没入了镜子中，隔着不算太过遥远的距离，殷缺看见萧御邪脸上红色的经络，一跳一跳，像是鼓动的心脏，从皮肤下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仅仅就这么站着，殷缺就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
这便是上古凶器，而且还不是完全体，仅仅只献祭了萧御邪一个人，就能发挥如此压迫性的气息。
殷缺的气海濒临枯竭，但她还是举起了黑剑。
“已经太晚了，殷长老。”封玄奘的镂空的衣袖被夜风吹起，他站在一块突起的石柱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一切，目光灼热却又淡雅，仿佛是在欣赏一副美妙的画卷。
“你到底想做什么？”殷缺冷着脸，她的气海恢复填满起码还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虽然她并不认为封玄奘会给她这个时间。
“让上古凶器降临，幽冥宗也会被摧毁。”
封玄笑了两声，举起了手里的剑，“重塑，涅槃，幽冥宗将会获得新生，而我..会成为幽冥宗新的宗主。”
他回过头，目光凝视在那头巨兽上，镜子前，萧御邪的头颅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血色，里面的经脉甚至可以看到血液流动的速度，他没有瞳孔，眼眸中是一片惊悚的眼白。
“这样也算是达成你的夙愿了吧，萧长老..”封玄奘的手，抚摸着那头怪物的表皮，炙热的温度将他的手掌烫红，发出滋滋的声响，这些他都没在意，目光平静。
“再过不久，幽安瑶也会死，你们两人也算是可以团聚。”
萧御邪是个为爱痴狂的疯子。
但，封玄奘比他要更加的疯狂，这是殷缺的感受，眼前，那头巨兽身上不断溢出浓厚的魔气，她得抓紧。
“现在，就是两种选择了，殷长老。”封玄奘很轻松，唤醒上古凶器，他就已经赢了，赢的很彻底。
对抗上古凶器的方法，也只有上古凶器才可以。
可其他宗门，哪里有什么上古凶器呢？
“不必了，我选择第三种选择。”殷缺像是知道封玄奘想说什么，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她手里的剑刃发出深邃的幽光。
“你死。”
“那很遗憾。”封玄奘耸了耸肩，脸上却并无任何惋惜的表情，他细长的眼角微微张开，那双瞳孔里射出隐隐的凶光。
“谈判破裂了，就让你成为这头巨兽的第二块肥料吧。”
殷缺第一次感觉到接近无限庞大的压力，这种压力超过了任何人，任何事物，在她不算漫长的人生当中，没有体会。
甚至膝盖都在打颤，这些所谓的压力全部来自于那头怪物。
但殷缺也知道，如果内心有任何的胆怯，那么迎来的，就只有像是一粒渺小的尘埃一般，被捏碎。
所以，她动了。
殷缺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都不需要细想，身体的本能的就会行动。
这样的本能，让她在战场上还算来去自如，每一剑下去，怪物都会往后退几步，算是拉扯住了它。
在往上，殷缺已经感觉不到萧御邪还有什么生命体征，现在的他，完全就是被驱动的傀儡。
“啧，麻烦的家伙..”殷缺的气海还未完全恢复，现在能战斗，只是凭借身体还吊着那么一口气，其实殷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为了顾司？谁知道呢..
凌冽的风，扑面而来，殷缺的动作很快，她躲过了怪物席卷而来的重拳，身体在此时格外的轻盈，本能发挥到极致，一把越过怪物的手指，她来到巨兽的手臂上，目标是胸口镜子上，萧御邪的头颅。
萧御邪是祭品，只要斩掉他的头颅..
殷缺在隆长的手臂上开始急速游走，时间已经不多，她必须要结束战斗，与这头怪物周旋已经花去了太长时间，无论是魔气，还是身体的负荷，给她的支撑已经到达了极限。
殷缺还是觉得自己天真了，虽说她单杀了萧御邪，但却没有防住封玄奘，无疑，这头上古凶器已经超越了常规的水平。
她能做到自保，却无法做到完全击杀。
这次，是最后的机会。
殷缺的身体，涌出大量的魔气波动，几乎是她现在可以使用的所有魔气，全部集中在了那柄黑剑上。
胜败，就此一搏。
殷缺的脚步变得更加快速，宛如一道猛烈的风，她的身边隐约露出无数剑影，那头巨大的怪物笨拙的动作根本无法挡住殷缺敏捷的步伐。
她不断越过怪物席卷过来的石块和阻力，在最后一刻，来到胸前的那面镜子前，肉眼都可以看见萧御邪皮肤下的红色脉络。
“月下水第六式。”
身边，无数剑光搅碎了空气，跟随着殷缺的脚步，直接冲向还在对着她怒吼的萧御邪的头颅。
可……
世间并没有奇迹，仅仅只是一名修炼者，根本无法抵挡住上古凶兽的步伐，这是必然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殷缺在拔剑冲到萧御邪的面前时，那头本来行动迟缓的巨兽索性放弃了抵抗，就当她以为可以得手的时候。
巨兽的全身开始释放出紫色的电流，轰隆作响，混合在了那股红色的魔气当中。
身体的本能，让殷缺立即离开了巨兽的身体，顿时，电闪雷鸣，无数闪电落地，击散了地面的碎石，巨兽连同着萧御邪的头颅仰天长啸。
在殷缺落入地面后，脚步一顿，气海完全的亏空，所有的魔气瞬间消失。
身体疲惫的感觉立即涌了上来，最后残留的那么一点魔气随着这道月下水溃散。
身体的骨头宛如散架，殷缺甚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脑袋开始昏沉。
低语声，来自于殷缺的头顶，前方，庞然大物就这么站在那，浑身覆盖着紫色的电流，开口的是附着在巨兽身上的萧御邪，他和巨兽粗狂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
他没有眼眸的眼白，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巨兽的动作，也随着萧御邪的注视而停了下来。
殷缺四周开始碎裂，梦境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