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到了日暮时分,夕阳斜洒余晖,给天边披上红霞,也给童梦晴的侧脸着上了红妆。

她一手托腮,一手平放在桌面,痴痴地望着那人影渐渐稀薄的街道。

脑海里,全是朱秋晨的影子。

她觉得他有点不一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浑身脏兮兮的,怎么都不像是讨喜的样子,可他的笑,却让她觉得可爱。

憨憨的男孩。

可她心里又总觉着,他的身上发生过很多事。

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比如他身上的那种疲惫,她看得出来,那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劳累,还有一种精神上的苦痛。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呢?

她回想起最后,当自己把银子拿给他时,他笑着哭了。

“谢谢姐姐。”

这是他当时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感觉他那么孤独呢?”

“师姐你说什么?”

“呀!”童梦晴被这突然的一拍肩膀给吓了一跳,随后没好气地笑了笑,“师弟,又来吓我。”

“师姐,就算在城里,你也得警惕些才好。想事情想得那么入迷,可容易疏忽身边的危险啊。”

“知道了,下次注意。”

“那,师姐,你能告诉我,那个他是谁吗?”

“什么?”

张不凡听到了童梦晴在走神之中的那句自言自语。

师姐长得漂亮,自己可没那么好看,不得不说,有时候有个好看的招牌打在外面,更容易吸引人。

所以他多数时候是在里屋待着,童梦晴在外面坐着,一般是需要她给少女做身体检查的时候,他才出来待一会儿。

只不过,招募也临近尾声了,他这才出来透透气。

童梦晴发呆的模样让他赏心悦目,可他更好奇,师姐这时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我听到你刚刚那句话了,感觉他那么孤独,那个他,是谁啊?”

“没有谁,你听错了吧。”

她摇头轻笑,看似波澜不惊,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脸好像有些微微发热了。

兴许是夕阳带来的余温吧,她想。

“可不能听错,师姐你不说,我就来大胆猜测一番。”张不凡来回走了走,忽而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小声说道,“不会是那个,穿得像乞丐一样的男孩吧!”

童梦晴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身子一弹,差点是蹦了起来。

“真是啊?”她这反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个什么情况了。

只是张不凡心中不敢相信,一个破烂模样的家伙罢了,怎么就让美丽的师姐如此挂念呢?

童梦晴不回话,夕阳红得刚刚好,脸上的红晕被轻轻藏住。

“师姐,那我问问,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又是送钱给他,又是念想着他,不会是你什么俗世中的弟弟之类的?”

“不,我在俗世没有亲人了。”因为被猜中心思而乱了片刻的她,此时已经恢复了过来,“师弟既然猜到,我自然不否认。我只是觉得他有些不一样,而且,身世比较可怜。”

“其他来报名的人,都是有所依靠的。他无父无母,无处可去,所以我可怜他一下罢了。我们修仙者,本就是以济世为怀,虽然管不了天下不平事,但总能关照些眼前可怜人。”

张不凡听了,连连点头:“哦,这样啊,师姐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对一个乞丐,一见钟情了呢!”

“你呀,贫嘴。”

她斜瞥了张不凡一眼,却也依旧温柔地笑着,声音不温不火。

她知道张不凡是故意调皮,所以也不恼。

张不凡却被这一眼挠了一下心。

童梦晴是美的,她的美总是那么勾人,一举一动,都仿佛要吃了人的魂。

即使那只是她普通的举动罢了。

二人的闲聊,打发了夕阳最后的余光,吆喝声停了,小摊位收了,各家店面也上了锁,街市已然一片寂寥。

“好了,师弟,我们也收拾收拾,该回宗门了。”

她站起来,开始收拾桌面的物件,却是突然侧过脸去,向朱秋晨之前离去的方向遥遥地看了一眼。

那个男孩,今夜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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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朱秋晨大手推开客栈门,来到了街道上。

现在的他,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那些散碎银子帮了他大忙,他买了身衣裳,又大吃了一顿,还在软乎乎的被褥中安稳度过了一夜,睡得相当舒服。

那位姐姐真好,人美心善,如果再能遇见,他必然是要回报这份恩情的。

只是同时,他又希望不要再见到她了。

仅仅一面之缘,他可判断不了,是否触发了【噩梦桃花】。

就像当年,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觉着上官凌好看,多盯着看了一会儿,结果就遭了殃。

烂桃花还是太可怕了,既然分辨不了,那索性就不要桃花了。

洗去了昨日的疲惫与脏黑,从里到外都是白色的布衣被套在他身上,干净整洁,让他整个人的精气神焕然一新。

只是,他并不是儒雅的翩翩公子。

曾经的他是个卑微的人,轻度社恐,不喜交流;现在的他因为这些年经历的缘故,变化很大。

面子他是不甚在意的,他相当能豁得出去,他人目光什么的,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很久没有这么高兴和轻松过了,看到这晴天朗日,他不自觉地开始舞动。

清晨的街市上,就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他脚踏六亲不认的步伐,腰扭群魔乱舞的姿态,一个人在大街上边走边手舞足蹈,自我陶醉,脑海中还在自动播放着,上一世自己比较喜欢的一首背景音乐——自恋刑警的白色西装处刑曲。

街上路人被吓得纷纷远离他,同时投来怪异的目光,甚至骂起了疯子,但他不在乎。

没人知道他心里是有着何等的欢愉,饱经苦难的他,面对着这种来之不易的轻松时刻,只想紧紧把握。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

昨日的招募处到了。

此时,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朱秋晨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昨天那位姐姐。

没有也好,心里不乱。

其他报了名的弟子,明显都有人相送,他们三五成群,热闹地聊。

朱秋晨独自站得远了些,他没打算认识谁,更不打算凑热闹。

有些热闹,越凑越冷清。

等了不久后,一位老者与几名年轻弟子从天而降。

那老者随手一挥,昨日的小棚已然不见。

“大家安静!长老要设下临时阵法,令大家传送至伏魔山下,大家先退后,让出一片空地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退开,只见那老者先是甩出笔墨,在地面画出一个圆形阵法,接着取出一张黄符置于其上,随后念起咒文,双指并出,一道真气打出,融在符上,那黄符便直接化作光点散开。

顷刻间,圆形阵法大亮!

“哇!”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朱秋晨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些年轻的少男少女可没法和他相提并论,在魔域六年,除了受到欺辱,他也尽自己的努力,学了很多东西,不然也逃不出来。

这种临时阵法很简单,因为传送阵的终点早已设下,这就只能算是开个入口而已,修为高的人仅仅凭借真气就能做到,只不过消耗有点大罢了。

他看得出来,那画阵法的墨不是普通黑墨,黄符也定是一张灵符,借用灵符和黑墨的力量,更是能轻松开启入口,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当然,这些少男少女们多半是初入修炼一途,所以觉得厉害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了,接下来我按名册来念名字,念一个进一个,没来的就不管了。”

“陈井空,赵明步,祝结衣,李悠亚,吴海翼……”

一连串的名字念下去,朱秋晨只觉得怪。

怎么都那么像一些老师的名字呢?

“朱秋晨。”

念到了他,他便往传送阵里走,只是路过那老者身边时,却被拦下了。

“你等等。”

“?”

朱秋晨懵了一脸。

前面都好好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卡住了?

莫非,年龄造假被发现了?

不可能。

他是明白的,这个世界能修仙,但还没离谱到什么都能做到。

就算用真气探查,也并不可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年龄,有个几岁的误差都很正常。

自己才十八岁,不太可能被看出来。

所以他问道:“老先生,怎么了吗?”

“这书册上写的,你十六岁,炼气期七阶,可有假?”

“没有没有。”

朱秋晨心有点虚,但他混迹市井多年,一手演技炉火纯青。

他面不改色,直接否认,任谁也不能从外表上找到破绽。

“你这年纪才这等修为,仅仅是刚好过了报名考核的线,毫无天赋可言,按理来说该努力渴求上进才是。可我刚刚看到,独你一人对我做的阵法毫无反应,这是为何啊?难道,你一点也没有上进之心?”

……

朱秋晨无语。

原来不是年纪问题,是这么个事情。

他心中感到好笑,只觉得这老人真行,这么一片人,唯独就捕捉到了自己的模样,还记得清楚。

何况,没有反应和上进之心,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这样拦下自己,明显就是故意刁难了。

真是个小气的老头。

他没兴趣知道为什么会被刁难,因为有些人的恶意,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唯一要做的,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然,能反打最好,解气。

他不想惹麻烦,便恭敬回复道:

“回老先生的话,小子看了您施法,心中也是惊叹,但是小子天生面瘫,做不出什么表情,还望老先生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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