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

穆清颜急切解释起来。

“那时的他,只是净劫道的一位凡间话事。”

“只能算是替邪修在凡间打打杂事的苦工而已,等同于我门内记名弟子,并非邪修!”

苏鸢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过要对他的邪修身份如何计较。”

穆清颜这才略有失神地低下头。

“我当然知道,他并非与那些邪修为伍之人。”

“否则,等待你的多半也是被人当做鼎炉,玩弄凌虐至死的命运。”苏鸢声音冷漠,“还不如死在秘境陷阱里。”

……其实一开始,穆清颜也是这么想的。

被徐吟救出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感激。

而是警惕。

只可惜,当时的她身负重伤,也打不过徐吟。连寻死,都被其封住穴位。

只能闭眼,默默等待着被蹂躏至死的命运。

不过。

他什么都没有对自己做。

“他并未对弟子做出越界之事,只是顺路替弟子破除陷阱阵法,并带弟子与宗门众人汇合。”

苏鸢饶有兴趣地支起脑袋,侧头望着她:

“看你这样子……莫不是被他救下之后,芳心暗许了?”

“诶?”

穆清颜怔了一下,随后面颊迅速染上血色,肉眼可见的发烫起来。

“没、没有,弟子从未私动凡心……”

“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苏鸢浅浅一笑:“为师又不会责怪你。”

“要说的没了吗?”

……当然还有。

只是剩下的,都是穆清颜不想提起的事情了。

随着苏鸢这一句话,穆清颜原本窘迫的表情,一下子黯然了起来。

其实,她也挺想故事到这里就结束的。

吊儿郎当的浪荡小邪修,救了一个贞烈倔强的名门仙子。

若是二人就此别过,就算往后再未有相见的机会,也挺好的。

至少能留个念想。

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苦涩尴尬的境遇。

“之后……便是宗门与邪道争夺玄龙耀变果的机缘了。”

那件事情,苏鸢也知道。

那是一年前苍古龙窟最重大的事情。是近几年少有的与邪道正面交锋。

只是可惜。并没有打出个结果。

而且如今,也没有什么邪道了。

净劫道,已经在邪后的统帅下,成为名门正派都不得不承认的存在了。

“我们还偶然收到了邪道圣女闭关突破的消息,便前去阻止。”

“在找到邪道圣女——也就是当今邪后的闭关之处时。”

“可徐吟却拦在前面,守护圣女闭关突破。”

穆清颜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近乎喃喃自语。

“见他态度坚决,不肯离去。”

“彼时弟子已然伤势痊愈,便和他打了一场。”

“最终……一剑废其道丹。”她的眼神几乎要垂落到尘埃里去。

……不是的。

自己没有打赢他。

生死相搏、以命换命的那一剑,他收手了。

自己却傻傻地等到剑刃洞穿他的小腹,才意识到这件事。

他信任了自己。可自己没有信任他。

自己依然在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害怕过这是他作为邪修欺骗自己的伎俩。

……亦或是埋怨,他为何非要守着那个世人口中无恶不作的妖女。

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可无论如何。

从那一剑之后。

自己就已经再也没有资格陪在他身边了。

“为了偿还救命之恩,弟子并没有杀他。”

她眼神黯淡,了无生气地说道:“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又如何加入的长生门,弟子就不知晓了。”

苏鸢缓缓点头,素颜的面容上似乎还在回味穆清颜方才的话。

“这么说来。”

“那个让徐吟放弃用剑之人,不是你的话。”

“……就是那位净劫邪后咯?”

穆清颜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净劫邪后,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能让徐吟如此心灰意冷的放弃用剑。

可她也没资格去嫉恨那个女人。

自己又与她有多少差别呢。

“这位邪后倒也是个厉害人物。”苏鸢忽然笑了起来,“杂乱如牛毛的净劫道,硬是在她的整治下,仅仅一年便清洗整顿,走上明面来。”

“这女人的手腕和心思,绝不简单。”

“偏偏还是位天纵英才。年纪轻轻便拥有渡劫修为之外,甚至还越境击败过白虎域擎天剑宗的掌门。”

“此等堪称风华绝代的女子,倒也不愧于让徐吟如此死心塌地。”

穆清颜死死抿着红唇,一言不发。

“好了。为师知晓了。”

苏鸢随意地摆了摆手,慵懒道:“你下去吧。”

“是。”穆清颜低声告退,可还没走两步又被她叫住。

“对了,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你,当真不喜欢徐吟?”苏鸢美眸间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轻佻地对她笑着。

穆清颜纤长的眼睫略微颤抖。

片刻后,她语气生硬地垂头回到:

“弟子谨遵师嘱,一心寻剑问道。无心纠缠于儿女情长之中。”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在他心里,自己不过是他路过时,随手救下的陌生女人而已。

亦或是废毁他根基的仇人。

不会再有别的身份了。

倒不如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

“是嘛。”

苏鸢淡淡地答道。也不多看她一眼,便挥了挥手。

穆清颜恭敬行礼,默默退出了洞府。

只留下苏鸢,还在故作叹气地自言自语:

“净劫邪后啊……这可是近些年少有的闻名天下的风云人物了。”

“指不准,我还真杀不了她。”

“看来,还是要在徐吟本人身上下手了啊。”

说完,她又浅浅地抿了口茶。

“头一次看见,你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头疼。”一旁的湛幽缓缓说道。

“头疼?呵,那倒也算不上。”

苏鸢悠然一笑:“无论男女。只要是人,就没那么复杂。”

“得到想要的。不失去不想失去的。无非是这两条而已。”

“只要条件足够,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都会心甘情愿地拿起剑的。”

“人不都是这样简单又粗浅的东西吗?”她曼声道。

湛幽没有回话。她并不了解人类。

或许。

真的和苏鸢说的一样吧。

人类,就是这么简单粗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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