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脸黑色的眼睛正流着泪看着奈哲。

那曾经想要做自己女仆的女孩已变成怪物。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以为自己正在做一个可怕的梦——

直到合成兽从喉咙里发出嘶嘶声。

那夹杂着野兽嘶吼的声音，在模糊地吐露着绝望的事实：

“奈……奈嘶大哥……嘶杀了……我……”

听清楚这句话的一瞬间，一股宛如来自无底深渊的恶寒包覆了奈哲的全身。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连满脸惊恐的穆尔在对他说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看到那黑色眼睛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性，在对他渴求死亡。

奈哲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摇晃着走了过去。

无视穆尔的阻拦，对怪物举起了剑。

只要用破魔式破除这种邪恶的魔法，若伊就会恢复人形，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但这样做只剩脑袋的她真的能活下来吗……

停在半空的剑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明明没有刺下去，却有一股血腥味充斥在他的鼻子里。

是合成兽身后，一具破烂得露出白骨的残骸所发出的。

那是一名成年女子**的尸体，奇怪的是被撕咬的如此严重，却没有多少血迹，就像是在成为合成兽的食物之前，她的血已经消失了。

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年轻而美丽，睁大的眼睛直直望向上方，像是注视着某个幻影。

女人的脸是如此熟悉，直到他再次将目光落到合成兽的半张人脸上，一个更可怕的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被野兽吃掉的是珀莉——若伊失踪的姐姐。

因为饥饿的野兽本能压过了弱小的理性。

若伊只能眼睁睁地撕扯咀嚼吞咽下姐姐，甚至和吃人的野兽共享味觉，直到野兽满足。

胃里沸腾起来的酸液冲上了奈哲的喉咙，他赶紧捂住嘴吞下呕吐的冲动。

悄悄从眼眶里溢出的温热液体，往下滴落。

他头一次认识到，身为大反派的自己居然这么脆弱。

“嘶嘶杀……杀了我……”若伊仍在乞求。

“看她这么痛苦，我们就帮她一个忙吧，” 脸色苍白的穆尔用怜悯的语气说着，“这种情况活着也是折磨，杀了她反而对她是一种解脱。”

穆尔举起法杖正要施放魔法，但奈哲将那把畸形的法杖按住。

“我来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若伊以人类的姿态死去。

他温柔地扶着女孩的脸，另一只手将剑刺入了合成兽的身体，在吱吱吱的野兽悲鸣声中，扭曲的魔法被破除，怪兽的身躯爆炸血肉四溅。

恢复人类形状的女孩，微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仿佛感知到女孩平静的解脱，牢笼里的野兽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用它们森冷的眼睛注视着地上的血肉。

照明术的光芒渐渐消失，而一切都已经安静下来。

“出来吧老鼠们，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想不发现你们都难啊——”

从屋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奈哲仿佛看到了那张肥胖的脸上，一脸得意的笑容。

他攥紧拳头，一拳击飞笨重的金属门。

轰隆——金属门穿透了过道的墙，一直飞到了庭院里。

奈哲从滚滚的尘雾里走了出去。

“怎么样，我给你做的礼物还满意吧？”站在过道尽头的胖男人得意洋洋地说着，“刚才就想送给你的，没想到你这么着急自己找到了。”

奈哲眼睛死死盯着胖男人，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颤动。

一群卫兵和魔法师护卫着胖男人，其中就有穿着显眼红袍的魔法师。

“这里很危险，艾勒男爵你还是先离开吧。”哈里一边说一边慢慢朝着奈哲走了过来。

“你一个大魔法师莫非还搞不定他？”胖男人不领情地挖苦道。

“我的魔法可是不认人的，等会伤到你可不要怨我。”

“切~”流露出不满的胖男人又将目光转向奈哲，“真是可惜，不能观看你被打成猪头的样子，哦对了，别忘记留活的，本大人要让他亲眼见证，我如何干翻他的女人。”

“你去抓那个死胖子，绝对不能让他溜掉，这里我来应付！” 奈哲低沉地对穆尔说道。

“你一个人能行吗？对手可是大魔法师啊……”

“别小看屠龙者，你在这里反而影响我发挥。”

思索了片刻后穆尔终于点头，从墙壁的缺口冲了出去。

向奈哲靠过来的几个魔法师见状，立刻施放土陷和风刃，想要拦住穆尔，但被奈哲的剑一一破除。

而魔法师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奈哲已经瞬间移动到他们身前。

在常人的眼里看来，就像同时有几个奈哲挥剑杀掉前后的魔法师。

残影消失后，奈哲还站在最初的位置，似乎从来没有动过。

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了。

“挺厉害的嘛，不愧是追道会的掌门。”全程在一边旁观的哈里冷冷地笑着，“我倒想试试，我和你的剑术到底谁更厉害。”

哈里从魔法包裹里掏出了一把魔导剑。

见到通透的剑刃发出赤红的光芒时，奈哲不禁愣了一下。

和菲妮克丝的蓝晶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鲜红如血。

“精灵铸造的上古魔导剑——红晶剑，你应该认识吧，毕竟你见过它的妹妹。”

“你是魔剑学派？”奈哲顿了顿低沉地问道。

哈里笑了笑：“对，而且是帝国魔法学院的魔剑学派，算是大你好多届的学长。”

他咬牙切齿，剑握的更紧了。

“那真是……太耻辱了！竟然和你这种人渣一个学派！”

哈里轻轻叹了一声。

“真希望我们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本来我们可以一起成为革命者的，我知道你是有想法的少年，所以你才会解救那些与你毫无关系的兽人族。”

见奈哲态度冷漠不想搭理，哈里摇了摇头道：

“现在的牺牲是值得的，以后你就会见到了。”

“不过是比谁的剑厉害，话这么多是怕等会儿说不了吗？”奈哲冷冷说着弓腰摆开架势。

面容一半黑暗一半赤红的魔法师，浮现出怪异的微笑：“也对，弱者是没法发出声音的。”

红晶剑缓缓地举起，与少年的剑平行。

四目相对，下一秒，赤红与银白相撞。

在连残影都看不见的闪光中，赤色和金属碎屑不断挥洒，充满杀意的视线激烈交锋。

红晶剑发出的赤色光芒，将少年的脸映照得如血一般殷红，但他无所畏惧，顶着比火焰还猛烈的灼痛不断发起攻击。

最终赤色的光芒渐渐退回，而银白的光辉离红袍魔法师越来越近。

红袍魔法师的额头罕见地冒出汗珠。

当——水晶与金属冗长的碰撞声久久回荡。

剑刃上满是卷口的银白长剑，已经悬在了离魔法师的额头不到一指的地方。

若不是红晶剑苦苦支撑，魔法师的头颅早已被劈成两半。

“不错嘛，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剑术……”红袍魔法师哈里面带笑意说着，苍白的脸上渗出了无数细小的水珠。

“这是为了若伊的一剑——”奈哲嘶吼着更用力地将剑压下。

受这力量逼迫，哈里的身体半跪在了地上。

“以剑术而论，的确是你赢了，但你似乎忘了，我们是魔法师……”苍白的笑意透出赤红的诡谲。

下一刹那，红色长袍里剧烈滚动的团状物，破袍而出化作四道黑影穿透了奈哲的身体。

身体的另一边，血肉触手锋利的尖端，滴落着少年滚烫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