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被识破了身份。
明明应该羞涩难耐才对。
可林枫偏偏不按既定套路出招,纵使被只是从那头发触感的异样中就见微知著地猜出了自己身份的辰瑾萱一语戳破面具,此时此刻的少年却依旧紧紧抓住大学姐的右手不放。
冥冥中有一种熟悉感盘旋在两人的心间。
区别在于,林枫并不知道这样的熟悉究竟源生何方,而辰瑾萱却会因为它而心生摇曳。
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十年,其中的记忆有人会遗忘,也有人会记忆犹新。
很显然,林枫和辰瑾萱就分属这截然不同的阵营。
“没...没什么。”
回想起悠久的曾经。
在那飘扬的白纱渔网前纷飞的蝴蝶荡漾着七彩的华光。
一位小小的少年举着稚嫩的双手,跌跌撞撞地自花海远方向着一望无际的大马路奔跑而来。
他跑着,哭着,呐喊着。
可偏偏在马路边上的女生对此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地上了通往所谓【未来】的轿车。
就这样过去了十年。
也为那转身离去的女生在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啊?什么叫没什么啊?”
不过林枫并不知道来自于大学姐的心理斗争。
现在依然身披女装的少年干脆拿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质问口吻冲着辰瑾萱质问道:
“大学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对于自己被大学姐在这两天以来的孤立深感无力的林枫骨子里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疏远。
林枫甚至觉得如果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而遭到针对与排挤都要比这无妄之灾来得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真没什么啦。”
辰瑾萱在竭尽所能地避免对林枫可能造成的二次伤害,只不过这样的好意来到林枫这边却成为了他寻根究底的动力。
如果大学姐不在此刻把话说清楚,林枫估计真的会认为到底是自家老姐把一些有关于自己的,早已磨灭于时间长河中的黑历史用抄家底的方式给翻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刻意地躲着我啊?我应该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既然辰瑾萱咬死“没有”这一观点不松口,知晓这方向就是死路一条的林枫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换一个方式进行询问。
“没...没有啊...”
早先仅是自己可以听见的低声下气林枫并没有敏锐地捕捉到,直到这一刻,大学姐缓缓摇头的温柔否决才让林枫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我还有事情,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是,学姐!”
一时半会儿还没来得及从真假伪音中切换自如的林枫前脚刚把话说出口。
下一秒就有神头鬼脸的路人从一旁带着疑惑的表情慢步经过。
原本还是四下无人的走廊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几个游客,就像是闻声而来,但却又没能听清楚之前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的他们此刻挂在眉宇间的疑惑完全来自于刚才那一声像是男生般的粗犷嗓音。
这里明明只有两个女生啊?
哪里来的男生呢?
被路人用充满审视意味的眼神瞥了一眼,当即周身一颤的林枫急忙收了已然探入半空中的手。
“那...那个...学姐,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关键时刻可算是找回了老手艺的林枫用声线稍微有些起伏的伪音赶紧在交错的视线之前来了波纵使有些瑕疵,但至少没有破绽百出的人前显圣。
瞬间化解了不少误会的声音让路人们纷纷挠着后脑勺从走廊边路过。
经此一劫,路人们显然是将男声当成了幻觉,将走廊处的卿卿我我当成了两位女生之间的嬉戏打闹。
就是苦了林枫的嗓子,纵使年轻的机能强劲,但一晚上来回强行切换到底还是有些费机油的。
等送走了这一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雨后春笋,再也不敢拿自尊去冒险的林枫便使用着更加委婉的声音,去旁敲侧击地从大学姐口中打听有关酒吧那时候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
尽管辰瑾萱至今仍然尽力保持着一种对于林枫若即若离的疏远感,但不得不说,穿女装,说伪音,而且前前后后都跟女生特别像的林枫还是充分地调动起了大学姐心中的好奇的。
就是这种好奇囿于因为林梓言所带来的emo情绪,迫使辰瑾萱始终不能用最稀松平常的心情去追加询问。
就跟上了傲娇的贼船,所以每时每刻都必须要端着那高高在上的傲然架子,以免失了长久以来所铸就成功的逼格一模一样。
“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你就别问了啦。”于忐忑中怀揣着好奇的辰瑾萱侧目看了林枫一眼。
这才发现除了假发之外,这位可爱的学弟为了让女生的身份更加贴切,他居然还化了妆,还有心地用颈带遮住了自己的喉结,如此用心的打扮...
——一定是苏沫浅整得吧。
当场识破!
果然。
优秀的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会显得特别优秀。
思路清晰的辰瑾萱纵使自酒吧那天起就一直对林枫都保持刻意疏离的态度,但关键时候,灵活而富有逻辑性的思维永远都不会在辰瑾萱这儿缺席。
“不行,你现在不解释清楚的话,我就...我就...”
只不过。
找回了伪音的根本,拿回了女装的姿态。
就感觉变了一个人似的林枫当下吞吞吐吐的样子,确实是让辰瑾萱有些束手无策了。
“瑾萱!”
没等憋红脸了的林枫把话给说清楚呢,远处匆匆跑来的脚步声却唐突地中断了二女之间的对话。
溯声回首望去。
只见一位步履匆匆的中年男人正带着另外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匆匆忙忙地从远方赶过来。
老人精神矍铄,昂首挺胸的模样倒是让一头花白的发丝显得没有那么得沧桑。
反而是在之前领路中年男人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显得有些狼狈,呐气喘吁吁的样子俨然一副仿佛刚跑了一千米一样,
“终于找到你了,你这家伙,下一次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能不能跟我交个底,说声去了哪里啊?”
身为领队的李老师此刻却是要用请求的语气同辰瑾萱说上这样一席话,这要是换了其他同学,估计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绝对壮举。
尤其是当李老师旁边还站了一位泰斗级别人物的时候。
这种情况就像是校长跑来观课的时候,台上讲课的老师却反过来请学生上台讲题一样。
这样的两极反转来得确实离谱。
但更加离谱的是。
包括像是校长在内的这位泰斗人物,此刻却也是向着那位被请上台的女生释出了不加任何收敛的欣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有些私事要去处理,一时半会儿走得急了,非常抱歉。”
总归处理事情都讲究一个先后有序的辰瑾萱先是回答了李老师的问题,这才将注意转向了隔壁的老人家。
“贺老?您怎么也在?”
故作惊奇的口吻在语气上点缀得恰到好处。
至少不会给别人一种很刻意的感觉。
“贺老?”
也就是在三人成伍的聊天群即将成型之际,徘徊在侧的林枫倒是一眼瞧出了些许端倪。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他也曾在学校里见到过,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和大学姐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良好关系。
而现在,情况却有些不一样了。
“这位是?”
当然了。
虽然林枫将自己隔绝在外,不过边上的李老师却并没有忽视他的意思,毕竟一个能够陪在辰瑾萱左右,还足够让其为她冠以私事之名的女生,怎么着都应该特别重要吧?
最少对于辰瑾萱来说应该是这样。
“额...”
“林霖,我的一个朋友。”
如果说和林枫时的交谈始终都因为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而显得障碍重重的话,那么当这层障碍在更多地套了一层到旁人身上以后,辰瑾萱的反应就变得特别敏锐了。
也许这就是直接和间接的区别了。
“哦...哦...”
李老师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过问些什么。
唯独是贺老上下给林枫打量了几下之后,却是一边摸着胡须,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总是喜欢尝试些新鲜的事情呀。”
含沙射影的话语一时间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当然了。
再怎么具有内涵的句子,多思考几下就总能找出线索来的。
但这需要时间呐。
而现在,经一出场就立刻把话语权牢牢把握在手中的贺老又哪里会给其他人暗自思索的时间呢?
他毕竟是个老油条了。
“刚刚的演奏,很棒啊。”
所以,贺老向着辰瑾萱不加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开口就是赞叹的表述放在辰瑾萱身上基本都算是常态了。
可这样的常态要是说出去了,但凡是城市里染指音乐界的人们,都或多或少地为之惊掉自己的下巴。
被贺老夸了本身就是一件成就感满满的事情。
属于是那种得一就能开心好几周,甚至于会让不少音乐老师因此对于那人高看几眼的艰难成就。
至于像辰瑾萱这样被贺老追着夸的天纵奇才。
那属实就是云端的龙骑士。
是大部分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一种终极成就。
“贺老谬赞了。”
而比起贺老的追捧更让人惊讶的。
就在于辰瑾萱这般谦逊的态度了。
就好像是完全不知道贺老的成就,将其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一样,辰瑾萱对待他时那谦虚的态度里头满是真诚,甚至还隐隐约约有一种想要保持距离的情绪间隔其中。
然后就没其他东西了。
那是一点二心都没有啊。
“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借一步说话?”
不光是那超凡脱俗的演奏技巧,就算是辰瑾萱这迥异于其他人的表现,贺老也同样特别欣赏。
“好。”
先是下意识地瞥了林枫一眼的辰瑾萱稍微恍惚一阵后便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李老师,劳烦您帮我把我这位朋友带回会场吧,她也是观众之一。”
走时还不忘给李老师交代一项任务。
“好,我帮你我帮你。”
拿这位公主没什么办法的李老师很随性地答应下来。
唯独是被人当成货物推来推去的林枫(林霖),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呢,就被李老师“禁锢”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