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鞘听到桑榆娘亲名字之后就失了同桑榆闲聊的兴致,胡乱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目光游离就要回自已隔壁的房间休息。

桑榆也不拦她,与她说了自已怕黑,请她摆上几只红蜡烛和一条火折子在床边的小矮桌前,便任由人走了。

对方明明是个喜欢絮絮叨叨的人,可出奇的啥也没问,临也还差些被门槛给拌倒。

反常的举动很难不引起桑榆的警觉,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是认识自已娘亲?也许是与她有过节呢?

桑榆又觉着有些聒噪,躺在床上,任游思妄想,院外寂辽的风也褪去狂号,转而慢慢悠悠地在硬皮枝权间吹起来,房间里着蜡烛,又有收鞘住在隔壁,桑榆的余悸不安也渐渐平复下来。最终着实熬不住,那双顽固的眼才慢慢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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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栖身的小院和收鞘的隔了小一里的路,比她住的那个要宽敞雅致许多,进门就是个圆圆的水榭台,靠水的一面置上一排弓形的美人靠,榭台水下种满了单色莲,淤泥里的藕临冬前已经被好吃的收鞘掏了空。

冬季将去,水面上结出的一层厚冰日渐消瘦,也快到能播七孔藕的春时。

李陵韶难得深夜不归,就在榭亭里安然坐着。

柳白难得手上没提着酒,手里捧着刚从厨房顺回来的两个热菜也来到亭上,在上台阶时说道:“我早说你是自讨没趣,你还非要去碰一鼻子灰。”

李陵韶也不回头,依然是侧身靠着,微微抬头望远空四处繁星,“仁至义尽,我去也只是求个安心。”

“哪里来的仁至义尽,你若不是执意寻他,他肯定已经跟着马车走了。”柳白置下菜,坐在她身旁,与她背对。

“走了又如何?跟她们回那种地方,她那些好姐姐还要分心照顾他一个废人,只会让她们雪上加霜。还不如留在这儿。”

柳白解开束簪,散开如瀑的青丝长发,应和道:“那倒是。”

李陵韶深吸一气,回过身看她,“你已经平平稳稳的在崇陵过了十四年,为何又执意去寻仇呢?余生短短几载,不如游山玩水去来得快活。”

“现在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把人送来了。”李陵韶用手拿起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羊肉放在自已嘴里,“刚好我看得上他,人 是软了些,起码还重情义,比你那些唯利是图的弟弟可强多了。”

李陵韶睨了她一眼,“你看中的不止是这些吧。”

柳白不置可否,一个劲的在嚼自已嘴里的吃食。

“北狄皇子,生母柳如似,是你的小姨。”

柳白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恶声道:“她那种人也配和我娘称姐妹!”

李陵韶面露愁容,“你沉在苦恨里数十年,为何不思放下。”

“你一个局外人说得轻巧。”柳白随意地往身上的衣服抹抹手,“你娘生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死后是贞烈的皇太后,哪里晓得亲眼看自已亲人被槽贱的仇怨。”

李陵韶声音放软,“柳如似弃亲不顾,把亲妹妹丢下替她受罪,所为确是非人。可桑榆并不知情,你也不必太过激进,他人不坏,跟他娘不一样。”

柳白将一手肘放在栏靠上,轻佻道:“怎会是激进呢?洗髓伐骨,成天人之姿,多少人盼不来的好事。”

李陵韶知她言外之意,沉声说:“有些事你不明说,我也晓得。”

“你既然晓得,那要不要到时候我借你也玩几天?这可是外头那些送进来的名戏青伶没得比的。”柳白说完,一手抬起要挑她的下巴,还末得手,便被她一手拍开了去。

“我对软骨头可没兴致。”他虽是善意,但却也太过于软弱,她从窗口走后还特意在窗台偷着等了会, 原是想他会改口求自已,却看到人在被窝里一脸惊恐干呕的惨样,这使得她对桑榆仅存的一丝好感消失殆尽。

“那你大可不必管太宽,这两天你也不太得闲吧?”

确实,刚来的线报,边区几个城回暖得快,提前个把月播了庄稼,不成想突降暴雪,本来长势好的粮食受灾损了大半,现在已经有一些难民流到外城去了。

再不抓紧时间运粮筹食,难免要成遍地饿尸狗食人肉的惨景。

李陵韶知她是油盐不进,失落的站起身,最后说上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柳白不以为然,“你才要好自为之,再不找个如意郞君,这大好的江山可要传给谁呀?”

“到时候要是有难处,你自开口。”

“我什么时候同你客气过了?”

“走了。”李陵韶起脚向外。

柳白淡然回道:“过两天有空来喝酒。”

月遇以云,花遇和风,小院里人一走,便只剩下柳白独赏半月。

今夜月只有半轮,可繁星却多如散沙。柳白进房撬开一块空板,拿出自已存了一年的月莲酿,又取

来四个雕工精秀的盘凤玉杯,重回小亭上,倒上一杯,清酒洋洋洒洒地落入四个玉樽中,美酒在玉杯中摇曵,不一会儿就满上四杯。柳白举其中一杯盛进月光,仰起秀颀的颈脖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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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陵边城上地形平坦开阔,旧损的马车在这儿才终于走得轻松,前一日路面起伏极大,从千溪城得来的马车早已不堪负重,坏在了半路,好在榜文贴出,半路的追兵也撤了回去。

这两年她为了找人,在其它城中弄出的动静太大,难免会受到仇家追捕。好在一路上断断续续也有人来会合,人不减反增,如今已是一支有上百人的队伍,伪装成客商,轻装而行。

如今再行一日,可行致渭山脚下。

当日救人的女子司理见路边偶有被饿得皮包骨的死尸,听闻与北狄交接的几城中受灾极重,自长知一路大意不得,遂分散队伍,让她们在前面打尖探路。

“肆相,还要再喂天女蒙药吗?”

司理回头看一眼探头而出的女子,果绝道:“再喂一些,将人带回宫内再说。”

“可……”

“再喂就是了!”

帐内的女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司理全然听不进去,将人喝进去,她也只得继续喂车内躺好的四人喝兑上蒙药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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