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脸头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阁下可是想化缘？正好我这里有现烤的肉。”
罗道三想把人留下来多说一会话，在他的印象里头陀和僧人是不同的，不需要落发，也不限制荤腥，每天只食一顿饭。
不料，苦脸头陀双掌合十谢绝了他：“施主好意我心领了，食无辜生灵之肉等同于参了杀孽，因果有报，不应食肉。”
罗道三一拍大腿乐道：“这事你大可放心，这些肉对你而言算是净肉，即使有杀业也是算在我头上，不是算在你头上。”
“还有这种说法？”苦脸男人皱起眉头不解道。
“没错！”罗道三解释道，如果为了给头陀一顿饭而特地宰杀动物，那这样的肉他是不能吃的，因为这份杀业是为了他而产生的。
但罗道三吃到一半遇到头陀，把吃的东西分给他纯属意外，因为自己想吃才杀的生，业报不沾化缘人。
听完，头陀眼睛一亮，他对佛道并没有多少理解，经罗道三一番解释竟觉得十分在理，连忙作揖表示答谢：
“小施主一言如醍醐灌顶，真令人大开眼界，我承你一个情，以后在修士的世界里遇到什么不公就报我的名号，我叫八苦头陀，游历过许多地方，一路斩妖除魔积累了不小的名气，听过我名头的修士多多少少会因我龙象境的修为高抬贵手。”
“龙象境……”罗道三正思索着这个境界属于哪一阶段，狐萝卜却忍不住开口了：“你说你不参杀业，那你斩妖除魔杀去的生灵就不会造成杀业了吗？”
八苦头陀点头：“度化妖魔是功德，凡妖魔所过之处必是惨绝人寰的景象，杀一可救千人万人，是大功德，抵消业障绰绰有余。”
“不对的，功是功业是业，天道赏罚分明，有赏就有罚，功德是无法直接抵消业障的，况且妖也有好妖，贸然杀害纯良的妖会产生大量的业果。”
八苦头陀感觉说话的人声音有些不对劲，他抬起头，看见罗道三怀中的小狐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刚刚说话的，可是这只小狐狸？”
“没错，就是我。”
话音刚落，八苦头陀放下手里的肉，并抽出戒刀横格在身前，大喝道：“大胆妖孽！竟敢在此危言耸听，小施主请速速离开，不要受了妖狐蛊惑，洒家这就斩除这只惑人心智的妖！”
八苦头陀突然暴起，让罗道三有些不知所措，他把狐萝卜护在身后，自己则是向前一步与其对峙。
“她不是妖孽，如你所见，她只是一个被我抓住欺负也不还手的好妖，我们交情匪浅，请你不要将她打杀，既然你说承我一份情，那我希望这份情现在就能用上，放她一条生路。”
在狐萝卜反驳八苦头陀的观点时，罗道三记起龙象境到底是何等境界了。
万兽境磨练到极致将凝聚山海意，为之后的搬山境和覆海境打下基础，在覆海境之后才是龙象境，等同于练气修士的化神期。
整整差了三个大境界，当初打一个油尽灯枯的林家老祖也不过是越了一个大境界，眼前的这位头陀看起来又高又壮，显然不是寿元将尽的模样，如何能越三个大境界打败他？
所以罗道三没有选择直接战斗，而是想通过沟通的方法避免战斗发生。
看到罗道三面对强敌也敢为自己挺身而出，狐萝卜很感动，于是学着罗道三假装娇羞时的模样把前爪交叠在嘴前：“我原谅你了，我就知道在关键时候还是你靠得住。”
八苦头陀哀叹一声，脸上的苦涩愈发浓重。
“看来小施主早已被妖狐蛊惑，也罢，待我斩杀妖狐以后施主自会破妄，得罪了！”他从怀里揣出一把念珠洒向罗道三。
刀芒流转，一息之间罗道三斩出十三道刀花，几乎把暗器尽数格开，只漏过两颗没有斩中。
好在这两颗念珠只是打破衣角，并没有打中身体，若是龙象境修士的攻击直接命中，后果不敢想象。
身后传来密集的爆炸声，惊鸿一瞥间，罗道三看到身后的土地被刚才一波攻击直接犁穿，地上布满巨大的弹坑，炸上天的土块如雨般落下。
“呵呵！你是想把我也一并超度了吧，这样的攻击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筑基能够抵挡的。”脸上淌过几滴冷汗，罗道三甩了甩被震麻的左手，换成右手持刀。
“小施主莫怕，我已经控制了力道，刚才那一招不会在人身上炸开，即使被打中也只是稍微有一点疼罢了。”
“我信你个鬼！”罗道三大叫一声，拎起狐萝卜掉头就跑，连轻身和御风类法术都用上了。
眼前的景物飞快后退，罗道三使劲的跑，却发现八苦头陀只跨了几步就追上了他，并拦在他身前。
八苦头陀五指一张，四面半透明的金色高墙把罗道三和他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插翅难飞。
“施主，既然执迷不悟，那我就只能先将你打昏再斩妖除魔了。”八苦头陀伸出手掌向罗道三缓缓按下，纯金之色瞬间镀满整条手臂。
见战斗无法避免，罗道三也不再做无谓的逃避直接震脚向前挥出一拳，一股力量从脚尖起，途径脚跟、腰、肩背、手臂，层层叠加，拧成一股绳。
最终在快要触及金色手掌的时候瞬间把拳头握到最紧，以最硬的姿态迎击，碰撞出金铁交击声。
“咔吧”钻心的疼痛从拳头一路蔓延到肩膀，罗道三感觉自己整条胳膊的骨骼尽数裂开，手臂软趴趴地垂下，随后被一掌拍到金墙上，再战不能。
解决掉罗道三，已经没有人能保护狐萝卜了，八苦头陀走到她面前，化作宝光肃穆的琉璃巨人，一拳轰下。
金色佛光，是功德之力的象征，狐萝卜不同于罗道三，她能从人身上看到很多东西。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狐萝卜看到八苦头陀的琉璃金身内部泛着黑红相间的浊气，滚滚不绝。
她没有说错，功德和业果是无法相互抵消的，正如不能因为一个坏人改邪归正就把他过往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否决掉。
这些业未必会以以眼还眼的方式在未来报偿在身上。
在将来的日子里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阻断别人犯下业障，也是一种偿还业报的方式，过程会很艰辛，或许会让自己满身疮痍，或许会比以眼还眼的方式更残酷。
业果不除，无论有多浓厚的功德之力护身，都有弱点可循。
万法灭不单单是用来破解攻击神通的防御心得，同样可以用来破解护体神通，放眼望去，坚不可摧的琉璃金身布满死线，似乎从任何角度都能轻松击碎。
“收！”狐萝卜对准八苦头陀攥紧爪子，隔空向后一拽，金身体内的业障被轻易调遣，凝结成拳，由里向外打中八苦头陀的胸口。
顿时，琉璃金身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全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一拳还未落下，八苦头陀率先中招，向前一个趔趄，力量与气势瞬间化为泡影，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金血，琉璃碎片一块块落下，灼穿大地，深深没入地底。
最终，八苦头陀无法维持琉璃金身，金灿灿的琉璃崩碎，化作点点毫光消散，他无力地跪倒在地，胸口的衣服破了一个洞，和拳头一般大小。
“咳咳，为什么，你只是一只筑基期的小妖，怎么能打破我的琉璃金身……”
狐萝卜向后退了两步，没有贸然走到八苦头陀身前，她冷冷地看着气息委顿的男人，不屑地说道：“我说过了，功德无法直接抵消业障，你行过很多善，也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许多恶，只要有一丝业果在，你的功德护体都是不完美的，在我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脸上的苦意愈发浓重，他低下头，一副引颈待戮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