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海昀的怒吼甚至没有激起微生牵云任何的回应，就像是汇聚了一切难以隐忍的痛苦，他颤抖的手披上被血迹沾染的外套，纤弱身躯摇摇欲坠，最终一步跨过满脸发汗的海昀，随着变幻着方向的阳光投射而来，夏风忽而吹散窗帘，衣角被风带起划过端木怜羽的嘴角，微生牵云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有些迟缓。
累……
好累。
人类的精神真的是脆弱不堪啊。
正如我这个失去了为人色彩的工具。
回光返照吗？
感觉身体有了一些力气。
内心的一丝向往被放大了吗?
……也许。
我可以为校园进行一次阔别吧?
希望如此。
微生牵云的瞳孔折射起被阳光照亮的课桌，最终定格在这上边的，已经干涸许久的墨水印。
画着一颗爱心，涂的很深，形状完美。
这就是端木怜羽最初的温柔。
这就是他一开始的，令人感到惦念的模样。
微生牵云第一次的，第一次的，耳边开始回荡着端木怜羽一年前的嗲气与撒娇。
深深入耳入心，可……
无法原谅。
无法忘记。
依稀记得她以前傻笨傻笨的，总是呆呆的，笑的傻傻的。
依稀记得她不爱吃甜的，比谁都能吃辣。
依稀记得她以前成绩不好。
依稀记得自己顶着疲乏为她补习。
依稀记得二人初遇亦是如此。
是啊……
是啊。
端木怜羽。
你的确是对我最温柔的那一个了。
是啊……是啊。
是我无能而已。
脆弱不堪，舍弃了反抗的勇气。
疲惫身心无非是自找。
“再见。”
微生牵云的声音嘶哑的从嘴中吐出，被端木怜羽听在耳中。
微弱的气力隐没了一切伪装下的情绪，一载沉淀的压抑戛然而止，伤痛与释然的冲击之下，满目疮痍的心窝被最后的雨沫浸染，化作一摊污泥散落在空洞之中。
灰色的瞳孔染上消逝前的光芒，疲乏的微笑年过半载再度爬上他的面容。
这一笑，就像是回到了往昔的清秀少年一般美好，这一笑亦如当年意气风发的他，这一笑将千言万语化作无言的释然，这一笑……
刺的端木怜羽的有些呆愣。
恍然间，目光中逐渐逐渐的倒映着这一抹熟悉的微笑后，恍然间，一丝微弱的光芒闪烁在瞳孔之中，恍然间，复杂的情绪如带着些许温润在麻木了许久的内心荡漾开来，恍然间……端木怜羽只觉自己的心变得忽而脆弱敏感起来。
醍醐灌顶一般的昔日画面冲击着大脑，她不紧木讷回望自己的膝间的红润，不紧回望胸前的低领，不禁用指尖勾起嘴上的口红，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望着小腹愣神……
前辈……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是我变得太多。
是我堕落如此。
对不起，前辈。
被麻木的一年时光，一年内**在肉体之上忘却一切……
不，是想要忘却微生牵云的时光带来的记忆。
是想要忘却记忆中带来的甜苦。
是想要忘却贪恋一个人的感受。
苦痛，不甘，困惑，堕落，安逸。五宗罪般猛然在这一个诀别的微笑中决堤，笼罩了端木怜羽。
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怎么了呢？
什么时候开始……这幅躯体已经不再是前辈一人专属的了呢？
什么时候开始……在他人爱抚下却依旧回想起前辈的笑容呢？
什么时候开始……前辈也变成了其他女人的工具不再微笑呢?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身子越来越肮脏，变得熟练如此了呢？
她不断的看着自己陌生的身体，内心忽而延伸出巨大的厌恶与作呕，昔日忘却的不甘与痛苦开始成倍放大。
最后的一丝挣扎驱使她不断的摩擦着手臂，却发现上边的纹身早就定型。
“牵云……”
她含着薄荷糖在口中不断用舌尖酝酿，最终伸出小手拦住了即将离去的微生牵云，轻微的呼唤唯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名字。
只是再度对视之时，自己逃避着的，微生牵云即将远去的背影已然开始变得斜长。
她欲言又止，眼中的清澈也让微生牵云的思绪动摇了一会儿。
“嗯。”
已经懒得去思考了……
昔日的可爱后辈。
端木，我还是会继续配合你的。
只是……
我只是舍去了最后的挂念。
微生牵云配合着转身凑上前去，熟练的动作看不出一丝的情调，拥着端木怜羽入怀，四唇交融后，感到一丝诧异的她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眉目间的波动与最后一抹苦涩从眼神中隐去，眉睫的闭合下，两滴清泪滚落，逐渐钻进了唇齿间的缝隙。
端木怜羽口腔内的软一片软肉把嘴里的糖抵着送入微生牵云的嘴中，随后松开了手，目视着他的离去，眼角逐渐低沉下来，最终银牙紧咬，哪怕嘴角已经溢出血液。
微生牵云咬碎了清新满溢的糖果，一言不发的离去。
他留给了端木怜羽一个小小的纸条。
『抱歉，工具的使用期限已过。』
『我会如你们所愿，死的远远的。』
『我终于联系上了曾经的亲人，妹妹已经被姨母带出国了。』
『我从没有，对你们有过丝毫的，欢喜。』
『也许从前有过。但我大致已经记不太清。』
『我无父无母，为了妹妹隐忍至今。』
『我是男人。但我没有年轻气盛的锐利。』
『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人，我哭不出来，只是丢失了为人的大多数感情。』
『我很难笑得出来。』
『若有来生，我拒绝和你们相遇。』
『我也不会……不会再度成为你们所谓的，工具。』
『即使再次相遇，我会逃。』
『逃得远远的，不想。』
端木怜羽捏着纸条颤抖着，眉间的热泪伴着无奈与感伤潸然落下，颤抖的小手抚着手机，这份纸条同时传入了周生恋妤和子书潋虞的眼边。
端木怜羽内心怅然若失，似乎是丢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不甘心的她将纸条揉成球握在掌心，几步下楼目视着走廊内空荡荡的一切……
——————————
今日，早退。
微生牵云希望可以找个地方，思考一下这一世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