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魔法师却表情平静，走到浸泡在鲜红浴缸里的男人面前。

“公爵大人，您找到有什么事？”他将手放在胸口微微弯腰以谦恭的语气问道。

昂着头用白毛巾搭着眼的男人，吐出了一口气。

浴缸里的温度让他健壮的上身露出绯红的色泽，光滑的皮肤上挂满汗珠。

“我想再来一次。”那沙哑沉郁的声音如此说道。

“可是公爵大人，材料已经不够了。”

“艾勒那里藏了不少吧，找他要就行了，”男人声音越发低沉，“我听说他经常以收集材料的借口，让你们去抓他看上的女人。”

穿着红色长袍的魔法师身体微微颤动，头低得更下去了。

“是的，我们没法拒绝男爵大人的请求，毕竟这也是收集材料。”

男人沉默着，取下了脸上的毛巾。

那双灰色眸子里透出黑暗的瞳孔，盯着椭圆屋顶上华丽的神明绘画。

头部笼罩着光环的神明展开背后纯白的双翼，手持利剑和银白圆盾，正神情威严地注视着脚下踩着的恶魔。

焦黑的恶魔趴在地上，仰望神明的脸上是一副乞求的神情，黑色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惊恐。

这是霍夫曼家族的镇宅之宝，来自几个世纪以前大画家的手笔，那时灭掉无数国家的勇者之王奥托·凯撒被教廷承认为大陆的皇帝。

其实奥托·凯撒只是借用了勇者之名，并非真正的勇者——这是皇室内部的秘闻。

在天神屠魔的穹顶之下，空旷的屋子四周古老的大型青铜烛台上，摆放着一层一层滴落着红泪的蜡烛，将这特殊的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良久，男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老了，只能用这样的黑魔法为自己续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等我不在了，那孩子恐怕是撑不起这个家族的。”

“只要有新鲜的血液补充，公爵大人您是不会有事的，这源源不绝的生命力会通过仪式进入你的身体，让你永远健康地活下去！”红袍魔法师坚定地说道。

“自从你的老师格雷格死掉后，帝都以外的材料来源就断了，而且拜龙教也禁止你们活动了不是，现在你们只有冒着风险在帝都收集材料，真是辛苦你们了。”

灰色眼眸的男人，从浴缸的血池里拿出手，端起了浴缸旁红木三角桌上放置的高脚杯，然后对着红袍魔法师摇晃着杯中鲜红的液体。

“这是卑下们应该做的！只要再过些时间，我们就可以重新将帝都外的渠道打通。”

“但愿吧。”男人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带着些许癫狂的笑意，对低着头的魔法师说道，“现在，猩红革命者哈里，为我再献上一次生命精华的洗礼吧！”

“遵命。”哈里毫无表情地回答道。

“另外，我听艾勒说，有人知道了我的事，似乎还掌握了证据。”

哈里犹豫了片刻回答：“之前在红灯路附近，是有两个孩子在调查失踪案，不过应该没有掌握到所谓的证据。”

“因为是帝国魔法学院的学生，所以不忍心？”男人干笑着问道。

“如果帝国魔法学院的学生失踪，事情很可能会闹大，所以卑下建议只是盯着他们就行了。”

“你的理由很充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做掉吧，能做材料就做材料不要浪费。”男人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遵命！”

快步出门，将沉重的木门小心地合上后，哈里深呼吸了一口气。

比起粘稠的血腥味，他还是更喜欢外面的空气，哪怕也充满了黑暗和腐朽的湿冷。

哈里沿着旋转楼梯往下，一路飞快地来到男爵格外夸张的门前。

咚咚——

轻轻地叩响了那道和陈旧的古宅，完全不合的黄金大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轻微的像是木床摇摆的声响。

哈里再次更用力地叩打着金门，在冗长的金属回荡声后，里面的人终于不耐烦地喊道：“等会，就快完事了——”

“男爵大人，公爵需要你上交之前的‘材料’，马上。”他略带不快地说道。

“什么？为什么要从我这里......算了，反正我也玩腻了。”

过了少许，肥胖的年轻男人终于打开了门，很不高兴地盯着等待在门口的哈里。

胖男人披着一件蓬松的白色丝绸睡衣，身上的毛发被汗水打湿，似乎才做过一场激烈的运动。

哈里走进去，见到了躺在帷幔大床上的“材料”，在红色的丝质被褥上，那曲线优美白皙的**仿佛油画里的美人，但僵直的身体和美丽的双眸中都看不到灵魂的痕迹。

仿佛她已不再是人类，而成了男人们肮脏欲望的载体。

但哈里已经对这样的景象习以为常，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过去用悬浮术提起材料。

作为仅有的尊重，他在那副**上包裹上一层丝绸，就像是被蛛丝紧紧缠绕的猎物。

“哈里，告诉你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年轻男人忽然打趣道，发出如豺狼哮喘般咯咯的笑声。

“这个在帝都干了好多年的头牌陪酒女，居然是个处，真的不可思议对吧？”

好像这真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年轻男人甚至夸张地笑得弯下腰，响亮地拍打着腿根。

啪——啪——啪——

每一下却像是敲击在猩红革命者的心脏上。

不过也仅仅只是引起一点微弱的涟漪罢了。

哈里连看都懒得看年轻男人一眼，沉默地带着到手的材料走出了门。

这么多年来潜入这黑暗的哈里，早已习惯了这种扭曲。

曾经在帝国魔法学院立志要改变这世界的少年，按照那个人的计划，成为了霍夫曼公爵的走狗，并且为了取得公爵欢心，还当了格雷格的得意弟子。

每当信念被这窒息的黑暗压得快要崩塌时，他都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为了那个人的革命。

他利用公爵的信任掌控了公爵的军工厂，获得了大量的顶尖武器，只把其中一部分交给了格雷格，其它则提供给了那个人。

再过一段时间，获得足够装备的革命军就会彻底燃起火焰。

哈里深信，在那个人的带领下，这腐朽的世界终将灭亡，而新的光明早晚会到来。

所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值得的。

用小小的牺牲去争取未来的光明，只要知道自己做的是这件事，就算让他成为献祭给黑暗的材料，他也愿意。

哈里步伐坚定，往阴影中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成为材料的女孩，宛如木偶般没有生气的脸上，正滑落下泪珠，闪烁着最后一丝光芒的眼瞳，仿佛在注视着空气中的幻影——那是她再也够不到的小小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