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演了？

难道说，刚才的惊慌、被束缚、被击中，都是他演出来的？

“不要相信恶魔的话，这是为了让我们动摇的心理攻击罢了！”福斯特连忙高声喊道。

一众审判者听闻也皆都精神一振。

“去死吧，恶魔！”

白然身后的审判者大吼着，抡起那根钢刺便向着他的头颅砸来。

手持巨轮的审判者怒吼一声，紧跟着再次推动巨轮撞来。

叮——

但听清脆的碎裂声。

钢刺和铁轮在两名审判者的手中破碎，破碎的金属碎片则飞射入他们的身体，冲击力将他们击退。

而白然慢悠悠地张开双臂，伸懒腰似地活动了下。

套在他颈部和四肢的镣铐毫无预兆地碎裂成小块，反射着阳光，坠落在他的脚边。

场景变化，一道领域随之展开，将八名审判者尽数纳入其中。

领域之内，一切皆无，不论是天空还是脚下，都是毫无区别的暗红。

“这，这是领域！”

福斯特意识到这一切，顿感窒息。

“这不可能，在这种小镇上，怎么可能存在这种级别的强者！”

“这一定是幻术，大家可不要被这个恶魔的手段唬到！”

轰隆隆——

正在众人震惊之时，他们突然听到一阵巨响声。

抬头，众人看到一轮纯黑的月突然浮现。

黑月由远及近，快速降下，很快占据了八人眼前的一切空间。

同被纳入领域的伊露露也被吓了一跳，但她在白然身边也见多了惊世骇俗的事情，所以反而显得还算淡定。

黑之月，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领域——收藏馆。】

黑月之顶，亮起了一点血红色的涟漪。

而那血色的涟漪扩散，如同波纹般从顶端传递至低端，并从最终的交汇处，垂下了一枚血红色的液体。

液体降落，这时候八人才意识到那黑月离他们尚有距离，但那遮天蔽日的恐惧，亦让他们深深颤栗，几乎说不出话来。

血色的液体在下坠时突然跳动了一下。

如同心脏博动。

一道交错的十字空间裂隙陡然成型，而破碎的空间当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人形实体。

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左右的男子，金色的眼睑紧紧闭合着，金色长发飘逸地挂下，而他的胸膛棱角分明，即便是最出众的雕塑家也无法塑造出如此完美的形体。

他俊得，仿佛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

而他背后收缩着的事物，则更加明确地印证了这一点。

那是六只翼，只不过构成了这六只翼的并非羽片，而是一把把华丽的剑刃。

“好帅……我的妈……”伊露露亦忍不住惊叹。

审判者们更是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那天使降临，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藏品——战天使——洛奇亚。】

血红色的液体，消失在了洛奇亚的胸口，融入其中。

金色的眼睑颤动，缓缓眯开了一道缝隙。

雕塑似毫无波澜的脸，缓缓朝向下方的八名审判者。

而金色的眼睑当中，是与这充满神性战天使之躯极为不符的血红眼眸。

剑之翼猛然打开，成百上千的剑刃飘飞与洛奇亚的身后，在他的驱动下，皆都被染上了金红色的制裁之炎的光辉。

“天，天使大人！”

八名审判者皆都愣住，但随后露出狂喜的神情，迅速便向洛奇亚匍匐跪下。

“太好了，天使大人来救我们了！”

“天使大人！太好了，请务必杀死那头强大的恶魔。”

“天使大人……”

审判者们激动地喊着，却让一旁的白然都稍微无语。

“你们这些家伙，难道认不清情况的吗？”伊露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喃喃着更是惊讶地看了眼白然。

他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两出天使之翼也就算了，这回怎么直接召唤了个天使出来？

伊露露都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够了解白然了，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还是完全不懂他。

而那些审判者见到“天使降临”，随即又得意地指着白然喝道：

“等着受死吧，天使大人亲自降临，就是为了杀死像你这样的恶魔！”

“简直就是奇迹，天使大人竟然亲自降临于我的眼前。”

“太好了，能与天使大人并肩作战，吾辈虽死犹荣！”

对于那些狂信徒在见到天使本尊之后的的原地高 潮，白然也是见怪不怪了，而他想不想要解释也从来都看心情。

不巧的是，他今天心情不算很好，因此他直接便对那被审判者奉若神明的洛奇亚吩咐道：

“杀了他们。”

白然开口的瞬间，鲜血抛洒。

一剑凌然洞穿一名审判者的胸口，终结了他生命的同时，也冻结了其他人脸上的笑容。

“这是为什么！”

“天使大人，我们才是你的信徒啊！”

“恶魔，你的敌人在那里！”

审判者们慌忙大喊道。

然而洛奇亚面无表情地，挥剑摘下第二人的头颅，干脆利落得不像是在杀人，而是在砍瓜切菜。

“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你这个恶魔，对天使大人做了什么事情！”

福斯特指着白然，目眦欲裂，怒吼着质问。

而一注鲜血撒在他的脸上，那是又一个审判者被切断所喷洒而出的血液。

“蠢货，这家伙已经死了。”

“我呢，把他做成了傀儡，这很难理解吗？”白然冷冰冰地说着，对于任何圣天使信徒，都决不能接受，也无法相信的事实。

但福斯特，就算不相信，如今也只能相信。

因为，真相就在眼前，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

伊露露同样被白然的话惊得捂住了嘴唇。

他说，他把天使做成了傀儡！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亲手杀死了一名天使，一名货真价实的天使……

那可是天使啊……传说中的存在。

但在白然这里，竟也只有被制成傀儡，为他作战的结果。

伊露露用力吞了口唾沫。

这个问题她在心中已经问了无数遍，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他到底有多强？

不，或许对他而言，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扑通。

战天使的剑还未斩下，福斯特瘫软地跪坐了下来。

他瞪大眼，眼中带着巨大的迷惘与空洞。

那是信仰崩溃所带来的冲击。

而这冲击是如此直接而粗暴，根本不留给他任何缓冲的余地。

就像是有人，将他花费了三十多年绘制的世界观画卷粗暴地撕碎，并且还在剩下的地方胡乱地涂抹了几笔。

颠覆性？

不，毁灭性。

巨大的迷茫、痛苦、恐惧，种种强烈的负面情绪，涌现而出。

只是那些感情太过强烈，强烈到超越了人类能用五官四肢所表达的极限，因此，呈现出了呆滞。

轰——

但就在此刻，在领域的另一侧方向上，一只血红色的巨眼猛然睁开。

某些存在，感知到了这股强烈的情绪。

于是，新的选择出现了。

白然稍稍意外地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个男人强烈的负面感情，竟然主动引来了深渊……

而且，这速度，这感觉。

来者，实力强大。

但这个家伙，又有什么能被用来当做祭品的呢？

要知道，这可是自己的领域，除了自己和伊露露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

而他就算把剩下的几个同僚全部献祭，仅凭这些低劣的祭品，又能从深渊那头换来几分力量？

或许是开始觉得有趣，又或许是感觉这样的机会非常稀有，白然命令洛奇亚停止了屠杀。

感受着自己的“规则”被触动，白然原本不快的心情，随之变得愉悦了。

深渊的力量正在转变自己所构造而成的这片领域，这种事情，即便是对于白然而言也是绝对的头一回。

这是多么有研究价值的事情啊。

白然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他头一次如此欢迎深渊的到来。

福斯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头。

白然不知道那个声音对福斯特说了什么，他也不在乎。

他只是期待着，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

“你，不阻止他吗？”伊露露忙上前，疑惑地问白然。

“如此稀有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前，我有什么去阻止的理由。”白然反问着，脸上非但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反而愈显愉悦。

伊露露抿着嘴唇，忍不住稍微白了一眼白然。

玩这么浪，这家伙难道一点也不怕翻车吗？

福斯特的表情，随之一变。

他猛地张开双臂，向着那只凝望着他的血色巨眼，高声喊道。

“那么，全都拿去吧！”

随着福斯特的这句话，献祭仪式正式发动。

巨眼消失，再次绽开时，裂隙的彼方，已是无形无质的灵体位面。

灵体位面之中，一条紫黑色的触手向着福斯特的身体，缓缓地深处。

白然维持着的这片领域内，涌入了更多纯粹的深渊之力，配合着深渊之力，他不断更改着这一领域的基本规则。

愤怒、狂暴……

憎恨、嫉妒……

了解，在深入。

“我献祭……”福斯特咬着牙，眼中充斥着细密的血丝，瞪着洛奇亚，随后瞪向白然。

他决然地向着深渊呐喊道。

“我自己！”

“将我这可笑与不值的一切，全部献祭！”

白然的脸色，随着福斯特的呐喊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