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光透过挡风玻璃打在脸上，让人不想睁开眼睛。那好听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着，仿佛是在呼唤一个不在这里的人。他便缓缓睁开眼睛，在眼前的模糊变得明晰之前，努力地回忆着自己被赐予的名字。可困意总是让他无法完全清醒，就连声音都听不真切。

“这不是起来了吗？”

于是，在那无梦之人看到少女的一瞬间，他忽地想起了这一切。

叶歌揉了揉眼睛，闻到车里弥漫着一股煎饼的香味，便将放下去的椅子复原，随口问道：“早上好，现在几点了？”

“七点半了。”沈幼伶把车门打开来，只有半边身子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的豆浆和煎饼果子。阳光默默地打在她身上，就像是加了一层滤镜，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那还能再睡会儿。”叶歌打了个呵欠。

“别睡了，你是猪吗？都从昨天八点睡到现在了。”沈幼伶一脸无语地看着叶歌，“我给你买了早餐，赶紧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咦，原来还有我的份吗？”叶歌刚刚都没注意到，在两个人座位中间还放着一杯豆浆和一份煎饼果子。他刚才闻到的香气估计有大半都是从这份煎饼果子传出来的。

“待会儿我们几点过去？”沈幼伶喝了口豆浆，嘴边还留着白色的泡沫，看上去莫名有点喜感。

“八点半吧。”叶歌想了想，回答道。根据他在梦境里看到的，老人一般是早上七点半起来，然后一直在家里待到下午才出门。考虑到对方昨晚才做了个好梦，在没有人叫醒他的情况下应该会起得比平常晚一些，所以等到八点半再过去肯定没错。

“那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吗。”沈幼伶把豆浆放到一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算了，那你吃完早餐之后再睡会儿吧，到点我会叫醒你的。”

“那你呢？”叶歌嚼一口有韭菜的煎饼果子，就得喝两口豆浆咽下去。要不是考虑到自己和沈幼伶还不算太熟，他都想直接丢进垃圾桶里了。

好烦啊……刚睡醒就满嘴韭菜味。

“打打游戏，看会儿小说，或者是和群友聊天消磨时间吧。怎么了？”沈幼伶不在意地道。

“平时你也是这么打发时间的吗？”叶歌愣了愣，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种说辞，“以前我有个朋友就是像你这样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用来形容自己的。”

“死宅？”沈幼伶微微歪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叶歌把豆浆喝完，顺手把没吃完的煎饼果子塞进杯子里，打算待会儿一起扔掉。

“这样说其实更像是一种调侃吧，你刚才也说了这个词是拿来形容自己的。”沈幼伶斟酌着用词，低头说道：“每个人打发时间的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喜欢看书，有的人喜欢运动，有的人更喜欢打游戏。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自称更多只是出于偏见而已。”

“偏见？”

“打游戏的都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出门的人就是孤僻。这些都是世人的偏见。”沈幼伶微微鼓起脸，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其实哪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如果休息的时间不能自己去支配，那还算什么休息。”

“还有人能管得到你头上？”叶歌倒是没有理解少女到底哪来那么大的怨气。

“小时候啦。那时候妈妈总是喜欢让我出去和朋友玩，然后就把我赶出门了。”沈幼伶叹了口气，“可我哪有那么多朋友，每次都是出门走两圈就忍不住想回去了。”

“为什么？你长得那么漂亮，应该能交到不少朋友吧。”叶歌问道。

“说是这么说……但这和能交到朋友是两码事吧。”沈幼伶用手指卷着头发，微微抬起头，“男生好像都比较怕我，就算上来和我搭话也会显得畏畏缩缩的。女生那边也不怎么待见我，久而久之就习惯一个人了。”

“你没想过要改变吗？”叶歌微微歪头。像沈幼伶这样的女孩，要么是被众星捧月，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要么就是被彻底孤立。很明显，她是后者。

“为什么要改变？”沈幼伶瞥了叶歌一眼，“难道我要顾忌别人的心情，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那样活着也太累了吧。”

“那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叶歌想了想，没有立刻对沈幼伶的话作出回应。

“……算吧。”沈幼伶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和这家伙聊天不会让她觉得讨厌。再加上，这家伙长得还算顺眼，所以她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将我和其他人区分开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和喜欢的人做朋友，和无趣的人保持距离，和令人生厌的家伙划清界线。这就是你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叶歌耸了耸肩，“谁都没有资格去指责你。”

“你这家伙……还挺会说话的。”沈幼伶手指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歌，“你对别人也是这个样子吗？”

“那要看你说的‘这个样子’是指什么了。如果只是说两句好话，那确实是这样。但你比较特别，所以我会多说几句。”叶歌把车门打开，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哪里有垃圾桶，反倒是在马路对面看到了一个自动贩卖机。

“我倒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那么执着。”沈幼伶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耳机，只戴上左半边，“为了那种不值一提的噩梦浪费这么多时间。”

“话说，能不能先借我三块买瓶水？”叶歌问了一句。

“顺便也帮我买一瓶吧。”沈幼伶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对面有自动贩卖机，对着二维码扫一下就可以了。你知道怎么用吗？”

“知道。”叶歌的平板其实也有这个功能，但钱包里余额为零，所以他只能先找少女借点了。

没了手机以后，少女好像也没什么事能做了，干脆把叶歌手里的塑料杯也拿过来，转身去找垃圾桶。等到叶歌买完水回来的时候，她也刚好回到车里，相当熟练地把瓶盖拧开，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说实话，我不在乎自己的梦怎么样。就算把它送给你，也只能算是物尽其用罢了。”沈幼伶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把自己想到的话说出来：“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有所图谋的关系。这样的话，你和那些家伙就没什么区别了。”

“该怎么说呢……其实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避免的。你的美梦天生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我光是坐在你身边都能闻到那股诱人的味道。”叶歌摇了摇头，“你也是特异点，应该能理解这种本能吧？”

“我才不会有这么变态的本能。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往我身边凑。”沈幼伶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但并没有真的和叶歌拉开距离。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叶歌笑了笑，继续说道：“世人所谓的一见钟情，不就是这样吗。而且，在你认为可以将这个美梦交给我之前，我都不会主动去提这件事。”

“为什么？你不是很想要吗？”沈幼伶下意识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做那种令人生厌的事情。”叶歌喝了口水，“如果我把你当作是真正的朋友，那就不会把这件事作为我们交往的前提。那些必须要通过什么来维系的，只不过是表面朋友而已。”

少女第一次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说的倒是好听。”

“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也没办法得到你的美梦。光从这点上来说，我也没理由欺骗你。”叶歌耸了耸肩，轻易地把实话说了出来。

“但是，你真的认为那是个美梦吗？”沈幼伶唯独对这点感到不解，“上次你也见过了吧，我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是这样，你也需要它吗？”

“是不是美梦，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只要你认为它是个美梦，它就会向你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叶歌叹了口气，“因为我从来不期待任何美梦，所以只能从别人那里偷一个回来。”

但是，一个又怎么够呢？

再多的美梦，都无法满足一个无有美梦的人。那些美梦再怎么甜美，终究也还是别人的啊。终究也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我所期待的……也就是说，在那个梦里会出现我想看到的东西吗。”沈幼伶的关注点却明显不在这里，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那会是真的吗？”

“什么意思？”叶歌没有听懂。

“……没什么。”沈幼伶摇了摇头，将叶歌打发走，“去把那只黑猫接回来吧。让我一个人再想想。”

虽然叶歌没搞懂沈幼伶在想什么，但时间确实快到了，便很干脆地下了车。反正一时半会少女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将那个美梦交给他，所以他并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