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过去,我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家人还是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姓田,老爸老妈都叫我悠悠,也不知是不是小名。

当地人都喜欢给孩子起个小名,比如孔祥的小名叫浩然,简称然然,听起来有些像是女孩子,但除了家里人没人会这么叫他,所以也没什么所谓。

而悠悠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小名,田悠悠,这年头农村很少有人会给儿女取这样的名字。

小孩子就是觉多,我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早上,期间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整整熟睡了十多个小时,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头疼。

睁开眼时我已经被抱出了门,抱着我的人不是老妈,而是我睡眼惺忪时看到的那个男人,大概就是我老爹了。

被他抱着一点都不舒服,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衣服下面藏了木板什么的,忍不住用捏着拳头敲了两下,响起“邦邦”的声音,真像敲在了木头上。

但确实是有肉的感觉,只不过都是肌肉,看来我这个老爹还是个健身达人。

我心里好奇,想掀开他的衣服瞻仰瞻仰,然而刚刚敲的那两下已经引起了老爹的注意,我还没动手,就被他笑着捏了捏脸蛋。

“打爸爸做什么,是不是嫌弃爸爸抱着不舒服?”

“呀啊呀!”

我的脸被捏痛,抬手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往一旁拽,想要制止他。

结果我刚一抬手,他就怕了似地松开手,哈哈笑了一声,摸了摸我的脑袋,抱着我往上颠了两下,继续朝孔祥家走去。

别说,虽然老爹身上有点硌得慌,但他的步子走得很稳,如履平地地走在刚下完雨的泥泞土路上,我被他抱着连半点颠簸都感觉不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孔祥家的大门。

看着这熟悉的黑色木门,我心里感慨万千,谁能想到我会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又回到这里。

慌张?恐惧?愤怒?

这些情绪一开始当然是有的,但慌张过后、恐惧过后、愤怒过后,不还是于事无补?

睡一觉之后,就觉得无所谓了,毕竟我不是死了,而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存活着。

实际上,我本来就对孔祥这个身份没有任何的留恋,能换个身份继续留在原本的家人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

为了不产生混乱,我早就在心中将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进行了分割,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今天又回到这里是为了我和孔祥的抓周仪式,我也不知道这种仪式到底能不能两家人的孩子一起进行,但大人们决定的事,我们两个一岁小孩也没有权力拒绝或者更改。

孔祥家的院子还是比我家稍微大点的,通往平方顶的台阶那边甚至还留了个能养狗的洞,几年后会有一条很大的狗住在里面,我至今都记得我隔着老远拿馒头扔给它吃的场景。

因为见过别人被狗咬伤的样子,所以我很害怕狗,然而矛盾的是我这个人又很喜欢动物,尤其是猫咪,虽然从来没养过猫,但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猫奴。

狗子当然也喜欢,但同时我也很害怕被咬,所以见到可爱的狗子也不敢亲近。

不过现在的孔祥家还没有狗子,就算有,我的肌肉老爹也一定会保护好我。

出来迎接我们的是孔祥他老爸,也是我的父亲,名叫孔繁林,以前当过海军,退伍后就一直在家里务农和帮别人钻井养家。

这点收入当然供不起一家四口的生活,所以孔祥的母亲燕翠华也找了份裁缝厂的工作,只不过前些年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下岗了,以至于现在家里的情况有些严峻。

但是孔祥的出生却给一切带来了转变。

尽管家里面交了一大笔钱为他上户口,但老妈燕翠华却因此认识了村团的干事,参加了村子的选拔,凭借出色的口才和人脉一举拿下村团会计这个职位。

那之后她就经常把福祸相依这个词挂在嘴边,后来遇到了更大的祸事,孔家再次因祸得福,然而对平常老百姓来说,从天而降的福分往往意味着悲剧的产生。

我不忍地闭上眼睛,记忆有些错乱,赶紧摇摇头将这些甩出大脑,既然我已经重生了,就不可能让悲剧再度发生!

视线重新回到那张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上,现在是二十年前,孔祥他爸刚好四十岁,正处于男人的巅峰期,兼具年轻人的冲劲和中年人的成熟。

“青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他,我老爸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张开向孔祥他爸迎去,两个大男人居然想来个拥抱。

青哥这个称呼也是来源于小名,孔祥他爸全名孔繁林,林即群木,群木则青,故此小名叫青子。

孔祥他爸的性格接受不了拥抱,更何况俩人之间还隔了个我呢,于是他只是比了个姿势意思一下,拍了拍我老爸的胳膊,笑着说道:“儿子和干闺女过生日,能不回来吗,昨天赶了一下午的工。”

我知道他说的赶工是什么,就是帮别人钻井,尽管有机器帮忙,但也是个体力活,他就是因为这才累得腰间盘突出的,一到阴雨天就背痛难忍。

但现在的他还没这个毛病,跟我老爸寒暄了两句后,又逗了逗我,让我喊他伯伯,我奶里奶气地“叭叭”叫了两声,逗得两个人前仰后合。

进到屋内,孔祥妈妈已经给炕上铺好红布,上面摆满了抓周要用的东西,文房四宝、算盘账本、玩具吃食、铜钱元宝,各个都象征着很好寓意。

抓周是小孩子一周岁的时候要进行的仪式,在鲁州这个重视传统礼仪的州区更是必不可少,前世的我参加过小外甥的抓周仪式,印象还有些深刻。

可能因为我是女孩,所以炕上还多了些我之前没见过的剪刀、尺子、锅铲,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用的都是木头做的模型。

孔祥会抓什么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我一眼就盯上了那个金闪闪的大元宝。

可能是为了吸引孩子的注意力,那元宝做的特别逼真,上面涂了一层金漆,反着光比真金还闪。

等下我就抓这个了,别的我不稀罕,我就稀罕钱。

不过现在还没到开始抓的时候,还要等我老妈和孔祥家别的几个亲戚到场,可能是在众人的瞩目下抓周更加有仪式感吧。

而且按照习俗中午是要吃长寿面的,虽然并不盛大,但这也算是我和孔祥的周岁宴,一岁的小孩子还吃不了面,所以由家里人代吃,以保佑孩子长命百岁。

我老妈比较臭美,在家画了半天的妆才赶过来,结果刚来就被拉去厨房帮忙做饭了,两个大老爷们在炕上看着我们两个孩子。

孔祥比我还懒,现在还在呼呼大睡,我也在他旁边躺着,偷听老爹们的谈话。

我已经知道现在是千禧年,也就是零零年,孔祥他爸正好四十岁,他老妈今年三十七,已经算是老来得子了。

而我老爹似乎比他们年轻许多,我从他跟孔祥他爸的交谈中得知,我老爹比孔祥他爸小十多岁,但是两人关系很好,当兵的时候孔祥他爸是我老爹的班长,退伍的时候两人拜了把子。

哦,对了,我还知道了我老爹的名字叫田炳忠,也是个退伍军人,现在在家里跟别人合作搞海参养殖,赚了不少钱。

我敢肯定前世的时候我身边是没有田炳忠这个人的,所以多半是这个世界的某只蝴蝶扇了下翅膀,把他送到了辛康村,跟老妈一起生下了现在的我。

我本来还打算多偷听偷听,再了解一些关于我妈的事,结果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开始向国际大事偏去,我听了听发现跟我所知道的大体一致,就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可能是昨天睡得太多,导致我现在精神有些亢奋,实在是闲的无聊,就坐起身子趴到窗台上,摆弄起孔祥的那些小玩具。

他家的炕边上就是窗户,窗前有个又长又宽的窗台,前世的我小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玩玩具的,唯一的弊端就是在炕上玩闹的时候容易摔倒磕着。

“咚咚咚”

我拿着拨浪鼓转了两下,觉得不够有趣,摸了摸发现它柄底是凸出来的,于是把它立在窗台上,双手成掌夹住鼓柄,像是转竹蜻蜓一样使劲搓了一下,拨浪鼓立马旋转起来。

然而却没有像我想象中一样持续发出声音,两个鼓槌被绳子系着,在空中旋转,几秒后拨浪鼓倒下,才发出“咚”得一声。

真没意思……

“呀哈哈!”

嗯?

我扭头看去,发现孔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小伙子在我身后看着那倒下的拨浪鼓,不知道在那傻乐什么。

“嘤?”

我把拨浪鼓拿在手里,递到他面前,用婴语问他要玩吗。

“啊呀!”

孔祥美得鼻涕冒泡,伸手就要来拿,刚要碰到拨浪鼓,我唰得一下把手伸了回去。

就不给你玩!

“呀?”

小伙子好像还以为自己把拨浪鼓拿到手了,盯着空空的手掌心发了会呆,还握了两下空气,简直傻得可爱。

哈哈,逗自己玩真有意思!

我咧开嘴角笑出了声,却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我(他)受不了委屈!

小孔祥眼泪来得比闪电都快,嗷得一声就哭起来了,直接把聊天的两位老爹和做饭的两位老妈全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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