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你从未想过逃吗?”

这是一间儒雅的房间,四周挂着诸多足以传世的水墨丹青,在一处上等仙梨木雕成的桌椅旁,端坐着一位白衣的妙龄少女,她举起一盏青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其行为举止风雅优仪,全然不似花季。

洛安歌淡淡抬眸,清幽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女似笑的容颜。

青裙后摆席地,前摆则是由青色的丝纱缝制,隐约可见那修长细嫩的双腿,在房间的灵光映照之下,焕发着犹如玉柱的肤光。

恍若谪仙,但洛安歌知道,面前的少女并非谪仙,谪仙不会穿这种看似华贵,实着带着诸多情趣的衣裳。

没错,面前的少女并非什么仙姬,而是主修阴阳之道的诡修,同时也是洛安歌的魅术老师。

“寒姐姐说笑了。”清幽之后,洛安歌眸带恭敬:“师尊天仙化人,能够近距离服侍师尊,安歌三生有幸,又怎会有叛离之心?”

寒莯雪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笑了:“我先前便与你说过,魅术,应当根据对象而变通,确实,优雅谦虚中带着些许距离的人设的确能激起一部分欲望,但太过谦卑刻意则会适得其反,这个时候,你若说些带着个人感性的言语,反而更加真实。”

“我跟你说过,世间确实有无数人想要征服一个优雅高贵,遥不可及的存在,但她们渴求的是那遥不可及下平凡动荡的模样,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吗?”

洛安歌:“……”

看着沉默不言的洛安歌,寒莯雪轻轻蹭掉绣鞋,伸出白嫩雪腻的纤足,豆蔻般的足趾轻轻夹弄着洛安歌的裤脚,原本出尘的气质中点点魅意宛缠而上。

“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那个女人……所以说,和姐姐说说心里话,若是姐姐我有办法带你出去,许你自由……你愿意跟姐姐走吗?”

“心里话?”

“恩,没错。”那雪白的足趾缓缓向上,似是褪去了伪装一般,寒莯雪的笑容愈发妩媚勾人:

“姐姐想听的……是真心话哦。”

“你想带我逃?”

“我要说是呢?”

“…”

沉默片刻之后,洛安歌忽然笑了:

寒莯雪魅意如丝之下,洛安歌笑意仍然淡雅无波:“对我来说,无论是留在这,还是跟你走,处境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所以,只要你能打的过师尊,我自然愿意。”

这并没有任何羞涩,只是叙述事实般的语气让寒沐雪的笑容凝固,而在寒沐雪哑然的时候,洛安歌已是起身,朝着寒沐雪躬身一礼:

“快到师尊传唤的时间了,弟子先行告辞。”

“………”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寒沐雪的眼神忽然带上了些许怜悯。

“真是可悲…”

_____

世人常说天山之地灵韵绝渺,其中有三大仙宗,各占一方。

万道仙阁位于天山中枢,接天连地,阴阳交汇之所,山高水秀,灵气最甚,又广纳群修,取其精华,因此为仙宗之首。

拜别寒莯雪之后,洛安歌独自走在绵云桥上。

此刻云雾初开,旭日东升,霎时便在这层峦叠嶂之间映出万丈霞光。

洛安歌抬眸,视线穿过霞光,凝瞩于天山南方。

那是曾经的龙脉盘旋之地,建立着洛安歌出生的王朝。

洛氏王朝。

曾经天山地域真正的霸主,五百年前创建之初,天山三大仙宗都要入朝为臣。

然而世道轮回,三大仙宗暗中合力布下夺灵大阵,暗中转移龙脉灵气,又以秘法隐藏,以虚忠蒙蔽。

待洛朝人皇发现异端之时,曾经的龙脉紫气已是被剥夺殆尽,无力回天。

而就在三大仙阁准备彻底瓜分洛氏王朝这个时间点的时候,洛氏六皇子,洛安歌出生了。

和其他因龙脉缺失而资质平平的皇兄皇姐不同,洛安歌无论是灵根还是体内的先天灵气都是规格之外的存在,颇有一种应逆境而生的天命。

若洛皇愿意拼尽一切去赌,不顾一切的让洛安歌成长起来的话,洛安歌很有可能让洛氏王朝重现五百年前的荣光。

但当今洛皇又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

在绝对的逆境下,现实的人往往不会去做什么复兴王朝的伟业,只是不想让洛氏王朝陨落在自己在位的期间罢了。

所以,权衡之后…洛皇主动找到了万道仙阁的阁主,以洛安歌的归属完成了一笔交易…

这代洛氏人皇是幸运的,因为洛安歌的存在,他能在自己在位期间享受虚假的和平。

然而对洛安歌个人来说,却是极其的不幸。

因为其规格外的资质和王朝皇子的身份,上代万道阁主虽对洛安歌爱护有加,但在各种阻碍之下,没有办法教导他任何修炼的功法。

六年前,上代万道阁主因一株先天灵物前往了洪荒秘境,至今为归,生死不明。

自此洛安歌的处境更加艰难,上代阁主虽然未教洛安歌任何修炼功法,但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而在至此之后,在仙阁其他长老强烈建议下,洛安歌的行动范围被固定,断绝了一切成长起来的可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新任万道阁主寒清秋的出现,洛安歌被允许开始学习他唯一能够修炼的功法,魅术。

自上代阁主离开之后,那些长老不杀他的原因一是因为世人皆知洛氏六皇子入了万道仙阁,二是因为上代阁主的余威。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洛安歌来说都太不稳定。

所以,他选择了学习魅术之法。

他修习魅术的原因也很简单,哪怕是伪装,是演戏,也要维持寒清秋对他的兴趣,也只有这样,他才一线生机。

不求反抗,仅仅只是作为花瓶宠物苟活下去……

________

片刻之后,洛安歌在万道仙阁的一处寝宫前停下了脚步。

“进。”

还未等他出声,一个清冷的声音便从宫后响起。

洛安歌深深吸了口气,脚步有些沉重的推开寝宫大门,对上了一双幽泉般的寒眸。

她一身如雪白衣,浑身似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月芒之中,除却那如初雪般的颜容和白皙的脖颈以外看不到任何裸露的肌肤,但却有一缕缥缈清绝的神韵净透其中。

“你迟到了半个时辰。”

寒清秋的雪眸中映照着垂首不言的少年,倾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师姑今日教导的道言比较深刻,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还请师尊见谅。”

听到洛安歌的解释之后,寒清秋眸中的冷光骤然狠厉:

“你的意思是,她的道言比我的传唤更加重要是吗?!”

“……”洛安歌动了动嘴唇:“弟子并不是……”

啪!!!!

静谧的寒宫之中响起一声脆响,洛安歌头首猛的一侧,在他的左颊处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

“我让你解释了吗?”

“……”脸颊恍若火烧般灼痛,但洛安歌的心却是一片寒冷,他默默地看着眼前倾寰绝宇的师尊,片刻后垂下了眼眸:

“是弟子逾越了,望师尊恕罪。”

气氛在此刻变得死寂,洛安歌强忍着剧痛,心凉如水。

而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玉手缓缓抚上了他的脸颊:“疼吗?”

洛安歌木然的抬眸,对上了寒清秋的双眸。

寒清秋,万道仙阁新任阁主,天山之地的修为巅峰,常人眼中高高再上,甚至不敢直视的天仙。

但就是这样的女人在洛安歌眼中就是一个十足的变态,情绪波动巨大,并且不知原因的对他有着莫名的感情,正如此刻,明明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但现在的我她看向洛安歌的眼神中尽是心疼,玉嫩的手指轻抚着洛安歌的脸颊,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厉责的模样。

“安歌…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轻抚着洛安歌的脸颊,寒清秋轻声说道:“九年前,你的父皇则是利用这一点,将你交给了万道仙阁换取了仙阁的四十年的庇佑,你明面上虽是王朝皇子,但你的身心早已打上了万道仙阁的烙印。”

“你的父亲将你当做物品,而仙阁内除我以外,其他的人忌惮你的天赋,忌惮你的身份而疏远排斥你。”

“也就是说…”说道这,寒清秋玉嫩的雪颜上缓缓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红:“除了我以外,这大千世间,没有你的归宿,没有能接纳你的地方。”

“…”洛安歌垂眸,双手却紧紧握拳。

“安歌,看着我。”

然而刚才那轻抚着洛安歌脸颊的纤指骤然向下,抓住了他的下巴,强迫少年抬头。

看着洛安歌平淡之中隐藏着哀念的眼眸,寒清秋的语气愈发柔和:

“但我不满足,我想驱除你身上那属于万道仙阁的烙印,打上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印记。”

在洛安歌的视线中,寒清秋那无暇的雪颜越发靠近,直至咫尺。

寒清秋红唇轻启,伴随着一股幽兰的香风,洛安歌脸颊上那通红似血的印痕迅速消散。

“所以,你必须要以我为天,不得有半分违逆,明白了吗?”

此时寒清秋看着洛安歌的眼神很复杂,有着女王般的强势,亦有着少女般的期待,恍若暖阳融化的寒山。

“……”

但是,看着面前绝美如画的女人,洛安歌没有丝毫的心动,唯有厌恶……

用尽所学也无法掩盖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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