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大人,我真的已经忘了怎么用剑了。”

“更何况,如今的我已经修为尽废,早就拿不起剑了。”

“还请你,不要继续为难我一个小小的记名弟子了。”徐吟苦笑起来,笑容苦涩而僵硬。

苏鸢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喃喃自语:

“你的修为,倒是的确让我有些疑虑。”

“你昏过去的时候,我已经探查过你的身体了。”

“道丹破碎,经脉里满是挥之不去的死气。”

“这种情况下,不管再倾注多少资源,都一样只是个无底洞而已。”

“正常的修士,不管受到多重的伤,哪怕是根基被毁,也不该是这种境况。”

“你的情况,我没见过。”

“不过我猜,”她又略微侧着头望向他,“你是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的,对吧?”

徐吟嘴唇蠕动了一下。

比女人更可怕的。

是聪明的女人。

“不用想着沉默。”

苏鸢见他不说话,又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我已经在你体内种下了剑印。”

“你的生死,现在只在我一念之间而已。”

“甚至,就算你一心求死也没用。”

“跟了你这几天,我已经知道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在乎的。”

“……是不是只有那条小金鲤鱼了?”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在徐吟心里,却如同重锤一样。

“你要干什么?”

“那取决于你要干什么。”苏鸢反抛了回来。

“你只要乖乖听话的话。我只是对你的剑意感兴趣而已,不会为难你。”

“但若是你不肯乖乖配合。”

她没有用刻意威胁的语气,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说普通的事情而已:

“我说我能将长生门山下附近,所有溪流里的鱼都杀了。你信不信?”

徐吟沉默了一瞬。

“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

苏鸢漫不经心道:“你的记名弟子同舍。山下药铺的老板。”

“所有与你有关的人。我可以一个一个往上加。”

“一个一个杀。”

“直到你肯乖乖听话为止。”

不知为何,徐吟打了个哆嗦。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般残酷冷漠的话的。

她哪是什么长生门掌门。

她就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了剑,连自己总门弟子性命都可以毫不在乎的疯子。

徐吟早就听说过,长生门掌门是个剑痴。

但是若非亲眼所见,他也绝对想不到。

这个苏鸢会离谱到这种地步。

“当然,只要你肯乖乖配合我。”

“我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奖励。”她轻语到。

徐吟也不在乎什么奖励。

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再用剑了。

每次用剑,他都会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

就像是有一段梦魇,在日夜折磨他一样。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做,就可以不去做的。

总有人在逼他做不想做的事。

从他选择随波逐流的摆烂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好吧。”

最终,他还是疲惫至极地抬起眼皮来。

“我可以答应你。”

“不过……还请掌门大人不要再去为难别人了。”

我已经够倒霉的了。

不要再因为我的倒霉,去连累别人和我一起倒霉了。

小金鱼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的。

苏鸢很满意他的回答。

“很好。”

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像是在擦拭一柄心爱的宝剑。

“讲讲你的修为情况吧。”

“其实,掌门大人应该猜得出来的。”

徐吟无奈地垂着眼帘:“我压根,就没有结丹。”

苏鸢安静地听着。

“曾经,我被人当替死鬼,扔进了一片死地里。”

“可能是物极必反吧。那些死气本来浓郁到足以瞬间杀死任何活物。”

“可是我不但没死,那些死气还在我的身体里,凝了一个假的道丹。”

“所以,旁人修炼用灵气,而我只能用死气。”

“可就是这么一个假道丹,”徐吟无辜摊手,“现在也被人捅碎了。”

“谁捅的?”苏鸢好奇问。

徐吟很想说,是你的宝贝徒弟。

但是想了想,他又怕苏鸢追根究底起来,更加麻烦。

于是,他只能撒谎:“一个曾经的仇家。不过已经死了。”

听完这话,苏鸢才略微陷入沉凝中。

“死气凝成的假道丹……”

“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新鲜的东西。”

不过她也知道,这一点上徐吟没有撒谎。

只有这种回答,才能解释他体内诡异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倒是好解决。”

徐吟还没来得及反应,苏鸢已经甩进他嘴里一颗丹药。

下一刻,徐吟觉得整个经脉如同烙铁进冷水一样。瞬间蒸腾起了无尽的热气。

“唔——!”

“这回羽丹,能在半天之内代替道丹,让你拥有结丹的修为。”

苏鸢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啊不过,就你经脉里满是死气的情况,估计灵气与死气冲突起来,会挺难受的吧。”

的确难受。

徐吟如今疼得倒吸冷气,面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

但是苏鸢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就这么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徐吟。

见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徐吟才默默垂下眼帘。

……是啊。

苏鸢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剑意。

自己的死活,痛苦与否。

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是自己疼死在她面前,这个女人大概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吧。

不知过去了多久。

最初灵气与死气相冲突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徐吟稍稍觉得,原本冰凉的身子暖和了一些。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感觉如何?”苏鸢侧着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运气不错。还没死。”

“没死就好。”

她眼神淡漠地起身,拖着素雅宽大的长生门掌门道袍,缓缓步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来吧。”

“让我看看,你的剑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素手执剑,亭亭而立,却并没有摆任何起手的剑势。

她也不需要。

感兴趣归感兴趣。苏鸢不觉得,这个小家伙的剑意,会厉害到需要自己认真的地步。

“你需要什么剑?长剑,细剑,巨剑或者软剑?”

“……这个吧。”

徐吟捡起了苏鸢先前扔在地上的木剑。

苏鸢略微挑眉,没有说话。

重新捡起剑的徐吟,眼神有些恍惚起来。

……每当他拿着剑。

眼前就似乎总有一幅模糊的画面,挥之不去。

画面里,有个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男孩。

还有个衣衫半褪、香艳动人。

眼神却冷漠轻蔑。还带着不屑嗤笑的女孩。

……看你舔的也挺可怜的。

……我就成全你吧。

……你想对我干嘛就干嘛吧。

苏鸢看见,徐吟握着木剑的手略微捏紧。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反手将剑横平。

苏鸢似乎第一次,从这个不起眼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名为专注的神情。

“唉。”

“人生多灾啊。”徐吟呢喃起来。

——

——

那一天。

长生门的后山,响起了一道冲天而起的啼鸣。

像是鸟鸣。又似乎更加清脆。

也更加高亢、嘹亮。

全长生门的人,都听到了那清脆的响声。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声音,一时间门内弟子众说纷纭。

而靠近掌门院落的护卫弟子,更是第一时间拔剑戒备,冲进了掌门的庭院里。

那么可怕的动静巨响,还是从掌门的住处传来的。

那些护卫弟子,第一时间还以为有敌袭。

只是进去之后,他们没有看到敌人。

只看到了孤身一人,执剑立于庭院中间的苏鸢。

“掌门,方才那动静——”

“无妨。”苏鸢声音清冽如水,“闲暇练剑偶有所得而已。”

那些弟子才长松口气,恭敬行礼:

“祝贺掌门有所突破。弟子们先行告退。”

一直等到所有护卫弟子离去后,苏鸢才缓缓闭上了眼。

……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有兴奋。

有嫉妒。

有狂热。

最后,她缓缓睁眼,淡淡到:“出来吧。”

一旁的老槐树后,徐吟灰溜溜地走了出来。

手里还拎着那柄木剑。

“这,就是你的剑意?”

徐吟默默点头。

苏鸢想了想,问:“是你自创的吗?可有名字?”

“……孤平。”

在诗律中。全句除韵脚外,只有一个平声字,叫做犯孤平。

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徐吟觉得,自己的命也挺犯孤平的。

永远孤独。永远格格不入。

永远死气沉沉。

苏鸢凝眸望着他良久。

她万古不变的眼眸里,似乎终于有些许微亮。

“……惊绝。”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这是她对徐吟剑意的评价。

她从未给过任何人这个评价。

“只是可惜。”她又无比惋惜地垂眼。

徐吟知道她在惋惜什么。

自己的孤平剑意,其实并没有完整。

这剑意,本来是他从一套死人坑里捡的剑谱改编的。

那个剑谱其实更离谱。只是代价极大,徐吟更不可能露给这个剑疯婆娘看到。

而自从一年前,他就再没用过这剑意。

改编也只改编了一半。

苏鸢面有不甘良久,最终才深深吐气。

“……不急。”

“我可以等到它完整的那一天。”

她忽然转身,语气重新恢复平淡如水:

“徐吟。从今天起。”

“你可以彻底告别之前颓废堕落的生活了。”

徐吟心头一紧。

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要你。以我的弟子身份。”

“……参加三峰论剑,并且夺魁。”苏鸢樱唇微启。

(小定个加更规则吧。以防自己太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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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敢定太低,因为双开怕没时间还完。)

(大伙量力随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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