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剧：因为……“众星陨落”很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活物啊。

普雷曼：活物？证据？

第七剧：证据……

“硅基生命”之类的概念普雷曼肯定不懂，关于这点的特征都无法作为说服普雷曼的依据。

第七剧：……因为那天在大沟壑发现的“蛊”，是在活物体内形成的。

第七剧：要孕育那么大一只蛊，没有百倍大的本体是不可能的。

普雷曼：“蛊”？你是听谁说的？

第七剧：是……希尔卡莉神官说的。

普雷曼：…………

普雷曼：蛊的概念我略知一二，但关于我们运走研究那只巨虫还没有一个定性的结论出炉。

普雷曼：那到底是蛊还是什么别的未知新生物都还不得而知，只凭外表就说它是“腹中虫”不觉得太武断了吗？

第七剧：可是希尔卡莉神官……

普雷曼：她又不是代表了生物或者物种方面的神官，对于未知生物的判断稍有失误是情有可原的。

第七剧：…………

看来不能拿希尔卡莉神官的话来做说服的武器了。

第七剧：可是昨天我和半月出流在地下碰到的东西，对于我们的触碰做出了生物才会有的应激反应。

第七剧：另外地表也还有可疑的蠕动。这些也都是地下有巨型生物的特征啊！

普雷曼：众星陨落之地本来就不是常规之地，兴许存在着人类从未知晓的地质活动。

普雷曼：你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那是生物的应激反应而不是特殊的地质特征吗？

第七剧：昨天那里——

普雷曼：——昨天那个地方已经被乱石填死了。

普雷曼：在地下洞穴乱用炸药可不行吧？万一引起了地表的塌方，后果谁来承担？

第七剧：……

第七剧：…………

不行了……

已经没有继续说服下去的理由了……

真是我的想法错了吗？普雷曼的逻辑才是最客观最现实的吗？

…………

——咚。

心门的轻叩。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一定有哪里不对……

普雷曼：还有别的理由吗？如果只是这些毫无根据的废话，希望下次你能谨慎一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第七剧：…………

第七剧：有！我当然有别的理由！

第七剧：我的许愿能力在警告我，说我马上就要陷入十死无生的境地了！

普雷曼：……？

第七剧：那个能力本来只会在危险即将到来的前几分钟提醒我，但光是今天它就已经警告了我好几次了！！

第七剧：这次行动绝对是危险的，普雷曼指挥官！！你要证据，西维神对我的警告难道还不足以成为证据吗？

第七剧：你连神的暗示都不肯相信吗？？

快点意识到吧，普雷曼。

不能这么做……那么做的话，一定会有大量的人死去的。

地下的众星陨落，一定会有出人意料的反应，为我们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

所以——收手啊！

我死死地注视着普雷曼，恨不得把我心里所有的想法都通过视线传递出去。

可是……

普雷曼的眼神，却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样，看不到任何感化的痕迹。

普雷曼：……

普雷曼：…………

普雷曼：就算是西维，它的恩泽也还没有散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普雷曼：人类只是享受神的恩赐的一族而已。天下的生物都共享神的馈赠，神也会顾虑其他的生命，包括大地。

普雷曼：在开拓人类探索疆域的时候，完全信任神的指引未必是最最明智的选择。

普雷曼：这也不是能够左右我们拓荒队行动方针的理由，第七剧。

第七剧：…………

没办法了……真的已经没办法了。

这份担忧，传达不了……

普雷曼：昨天……半月出流对我说的话，我觉得多少有几分道理。

普雷曼：可能我对你的定位一直在“手下的可用之人”、“是不是要信任的人”、“是不是要提防的人”之间混淆了。

普雷曼：不过你现在说的话，无论是作为我的士兵还是我的朋友，我都缺少接纳的理由。

普雷曼：请回吧。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呢。

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是……

…………

…………

艾顿：大人，刚才第七剧说了什么？

普雷曼：噢，他说了些自己心里担心的话，像个新兵一样咆哮了一阵。

艾顿：要惩罚他吗？

普雷曼：呵呵，我们现在可没功夫因为顶撞上级这种事就惩罚人。

普雷曼：……艾顿，你现在手里有别的任务吗？

艾顿：今天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

普雷曼：喔……

普雷曼：…………

普雷曼：艾顿，我命令你连夜调一批“荒野飞鹰”过来，要足够所有已经越过大沟壑的人员的使用量，并且要在明早全部运达。

艾顿：！！？？

艾顿：大人……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

普雷曼：——另外，在大沟壑另一侧的全体人员包括劳工在内，在今夜做好紧急撤退的准备，保证明天随时都可以全速向褒城方向撤离。

艾顿：到底是什么情况？第七剧发现了什么？

普雷曼：没什么，他只是新兵恐惧症罢了。

普雷曼：但是……

普雷曼：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对我吼叫的时候，我的许愿能力也在嗡嗡作响。

普雷曼：西维神……也对我做出了同样的警告。

普雷曼：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

普雷曼：——对了，明天行动的时候，记得把第七剧安排在我的附近。

普雷曼：说不定，他的心里还揣着什么一时也无法说清的对策。

艾顿：……是，遵命。

…………

…………

第二天早上，“切手指”的执行日。

我一夜在睡袋里辗转反侧，完全没有睡着。

虽然现在的我在最近许下的许愿能力的作用下已经无需睡眠，可起床之后我还是感到非常的疲惫。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

但是，周围人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上百个改造过的侦查气球已经充满了气，在营地外离地数米高的高度悬停，等待工程队的人进行最后的调试。

改造过的炸药已经装载完毕，守卫的人随时关注着，确保不会有走火之类的意外发生。

其余工作已经结束的士兵，都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热切地讨论着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行动。

我要是也能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呵呵……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来了一大队运输队啊。

李唯射：噢！出流酱你已经看见了？眼神真好啊，我也只是才发现而已。

一队庞大的畜力拖车队伍远远地沿着运输线缓缓来到营地边缘，在唯一一块人少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这支车队所运输的货物不像之前所见的正方形运输箱，而是像棺材一样的长方形大货箱，有两米多长。

外部的涂装也不是之前的水蓝色，而是意义不明的纯黑色。

层层叠叠的黑色箱子很快被卸载了下来堆得到处都是，看上去运输量非常之大。

不少闲着的士兵立刻围住了运输车队旁观起来，原本热切的讨论声变成了低头的窃窃私语。

我也挤进了人群，忽然发现这支运输车队的领队，正是之前带领我走过运输线的艾宾队长。

第七剧：——艾宾！

艾宾：……第七剧。

用那魁梧的身躯独自一人搬下一个大黑箱之后，我趁机凑到他跟前。

艾宾：你现在在斥候队干活了？

第七剧：唔，算是吧……话说，这东西是什么啊？

艾宾：这个啊，叫做“荒野飞鹰”。

艾宾：是一种紧急弹射的飞行装置，现在是收拢的模样，展开之后就像大鹏的翅膀一样宽阔。

艾宾：只要把上面的绳索绑在腰上，双手抓住骨架，启动弹射，就能像箭一样飞出去。

艾宾：之后再在空中展开三角形的翅膀，能滑翔非常远的距离。

艾宾：一般来说一个荒野飞鹰只能搭载一人，不过如果体重较轻的话承载两人也是没问题的。

三角形……类似可以折叠的三角翼之类的滑翔器么？

第七剧：这东西是侦查用品吗？

艾宾：……不是。

艾宾的脸色稍稍变了一点。

第七剧：唔？

艾宾：一般来说，这东西是用来紧急逃生的。

第七剧：…………

艾宾：昨天夜里本来都快睡了，突然听说前线下了大订单，搞得我们劳工队忙了一整晚。

艾宾：你们这是要搞什么大动作了吗？这分量的荒野飞鹰足够人手一个了，看来是很危险的行动吧。

第七剧：大概是吧，哈哈……

艾宾：是的话，你还能笑得出来啊……

不知为何，原本担心了一整夜的事情，突然就轻松了很多。

普雷曼……并不是完全没有听进我的话啊。

至少这样的准备，已经足够让每个人在“万一”的危险中获得足够的生机了。

不过……这并不能预防危险的发生。

我们仍然无法预知，在行动开始之后会发生什么。

…………

…………

普雷曼：——行动开始！！

密密麻麻的气球有条不紊地逐渐开始上升，士兵中的呼声就像是在为它们送行一样壮烈。

气球下方的篮子已经卸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枚重达数百斤的炸弹。

这些炸弹被改造成了弹头的形状，周身还加装了能在坠落时稳定形态的小翼，触地到一定压迫力之后便会爆炸。

无法相信这种类似穿甲弹的玩意儿可以在这个奇幻的世界里被制造出来。

“荒野飞鹰”已经安置妥当。大部分的士兵已经被要求撤离到第一营地之前、大沟壑附近的运输线路上，以防爆炸后可能引发的地质灾害。

其中也包括了我的朋友，一日高、李唯射还有半月出流，以及运输队的艾宾。

我和墨川则是被安排在第二营地待命，与普雷曼指挥官身处同一战线。

营地内已经搭造起了一堵木铁混合的防护墙，用来抵挡爆炸时的风浪和可能伤人的飞溅碎片。

这里距离最近的众星陨落边界的直线距离只有一两百米，距离预计的爆炸点构成的爆炸线不到五百米。

我们目送着空中的气球逐渐变小，直到最终隐藏在薄云之中。

按计划，这些气球会在空中组成三排直线，分三批投下穿地炸药，在同一条线上把众星陨落一个手指头的区域给炸出本体范围。

而在那之后究竟如何，是无人知晓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普雷曼：第七剧。

普雷曼指挥官忽然走到我的身后，跟我打了个招呼。

普雷曼：现在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第七剧：长官……

第七剧：没有了。荒野飞鹰的使用说明我也已经全部掌握了。

普雷曼：那么，季狼先生呢？

墨川：在你眼中季狼比人类脆弱吗？

普雷曼：当然不是，不然我为何把你安排在这里。

普雷曼：假如计划顺利的话，我们接下来打算先派受训的战宠到众星陨落的范围内试试看许愿点还会不会消失。

普雷曼：如果动物实验没有问题，就拜托你们实地勘探了。

第七剧：好的……但愿如此。

普雷曼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地向上空仰望，似乎正试图看穿云层之后的气球。

普雷曼：虽然我从来不相信运气，但还是祝我们好运吧。

咔咔咔咔咔——

在遥远的高空，在仪器设定的时间和空间，一排排的炸弹与悬挂它们的气球脱离了。

炸弹在小翼的作用下开始旋转，直冲着大地准备钻出一个个骇人的窟窿眼儿。

远远望去，这些探索的先驱者就像一排冲锋的士兵，明知大地几乎坚不可摧无法突破，也在重力的驱使下义无反顾地前进。

钉穿它！

炸断它！

把这个曾经给拓荒队带来耻辱的地方狠狠地洗刷一遍！

用着冲破一切的力量，和粉碎一切的爆炸，让这块区域知道人类的拓荒先驱、诚国拓荒队的厉害！

砰砰砰——

轰隆隆————！！！！

几声巨大的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之后，排上倒海般的爆炸声接踵而至。

风浪刮过整个营地，脚下的大地也忍不住颤抖不止。

爆炸所带来的威慑像地震波一样急速扩散，震撼着附近一切的存在。

除了狂风的呼啸和爆炸的回音，耳边就只剩下防护墙嘎吱嘎吱地作响声。

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匍匐在地，双手捂住耳朵，逃避着这巨大的震慑。

砰砰砰——

轰隆隆————！！！！

第二组炸弹再次追击了地面，同样的震撼再次袭来。

这一次的威慑来自更深的地下，爆炸带来的余震仿佛要破土而出一般。

第一组炸弹果然顺利炸穿了岩层吗？普雷曼的计划成功了？

砰砰砰——

轰隆隆————！！！！

不等我多想，第三组攻击再次命中了大地。

在连续的爆炸声和风浪中，我只是本能地紧贴地面，用自己的触觉感受大地的应激。

成功了……

有一种能成功的预感。

这样的攻击，应该可以达到预计的效果才是。

…………

可是……

墨川：……？？

为什么？

普雷曼：……？？？

为什么大地的震动还没有停下来？

规律的摇晃延绵不绝，即便爆炸的声音已经完全消散，脚下的颤抖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普雷曼：引发地震了吗？

艾顿：有可能，先请不要起身！

第七剧：……不对。

这不是地震。

亲身经历过无比惨烈的地震的我，很清楚这种震动和地震的摇晃不同。

哧哄——哧哄——

这种岩石摩擦般地质剧变的声音，绝对不是地震的那种隆隆声。

我听见了岩石的崩塌，就像是巨大的塌方一样，碎石群沿着陡峭的山坡奔腾而下那样的声音。

怎么会？这里没有那样陡峭的地形啊——

墨川：——！

普雷曼：！！

但是，我们很快就明白了。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营地，将原本晴朗的阳光遮蔽得一干二净。

营地里的人慢慢爬了起来，在轻微的摇晃中抬头看向眼前的景色——

——巨大的，白色手掌。

白色的岩石像着了魔一样缓缓腾空而起，显现出手掌一样的形状，有数百米甚至近千米那么宽大。

这末日般不可思议的景象，绝对不是现实应该有的。

“手指”的上方，有着烧焦的植被的痕迹，稍远一点的“手背”有着高耸的丛林树冠，还能看到微微扭动着的藤蔓。

仿佛这只白色岩石的巨手手背上成长出了一片森林一样。

手指中的一根，已经缺少了一截，露出了颜色都不同于其他白色岩石部分的焦黄。

这只巨手，无疑就是“众星陨落”的一部分。

巨手的下方，渺小的我们连蝼蚁都不如。

在这已经无法看见天色之处，我们眼前的景色就是黄昏。

迎接我们的，将会是永无止尽的、生命的黑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