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庐筑虽然不大,但由于只有君看花一人的缘故,其中空着的房间还是挺多的。
不过母女二人却刻意选择入口之处的这座陋室。
倒不是为了避嫌,君看花也看得出葳蕤与婆娑的心意。
哪怕是在自家门派当中,洞府若是少了人看管,也未免会遭受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的觊觎。
葳蕤与婆娑她们,是想在君看花受伤的这段时间守着入口,也算能尽到一些绵薄之力。
好在期间也没什么人来往问候。除了思量来过一次外,结庐筑一如往常清寂。
君看花与婆娑二人推门而入,眼前是一片干净整洁。
不大的木屋里,只是简单陈设着一些必须用到的家具。
一方木桌,一张木床,两把木椅而已。
木床硬邦邦的,即使现在的天气仍是很冷,床上却也仅是单薄的铺垫了一层。
君看花怀抱着葳蕤,投去目光四下看了看。
简陋的木屋里,四壁甚至有些透风……
前几日下了场春雨,墙角漏水的那处,是婆娑之前搬去接雨水的水缸。
君看花走去床边,将葳蕤轻搁放下,再为她盖好掖紧被子,这才转身回头。
婆娑静静地在床边候着,漂亮的眼睛默默地看着细心照料着自己这对母女的他……
君看花回身,目光视线又落去了床边不远处的那方木桌上。
木桌上摆着一碗清水,旁边还放着一个只咬了一口的白馒头。
这一口咬得很小,牙印很整齐,给人一股可爱的感觉。
目光收回,君看花下意识地看了婆娑一眼。
少女霎时羞红了脸……
“那……那是我准备拿去喂小狗的!”
婆娑连忙上前去,要将没吃完的馒头清理掉。
她拿起馒头迈出步子,可才刚走一步却被君看花拦了下来。
“谁家小狗的牙印能有这么可爱呢~”君看花微微轻笑。
话半,君看花伸出手去,摸了摸婆娑的头。
“饿了的话,现在抓紧吃掉还来得及。这种天气,再过一会馒头可就得变石头了。”
君看花温柔地道。
婆娑美目泛红噙泪,心里是一股莫名的委屈与自卑。
她低着头任由君看花轻轻摸着,一双玉手死死紧攥。
望着面前的少女,君看花的心险些是要化了……
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君看花也只得抱怨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明明自己也是个可怜人,却还见不得别人可怜。
于是拿过桌上的白馒头,君看花把它递去了婆娑嘴边。
“等你吃完了,我们再聊,好么?”
感受着嘴边馒头上残留的淡淡温度,婆娑沉默半晌……
见她不肯张嘴,君看花嘴角微翘,刻意道。
“你要不吃,那我就喂你吃了。到时候你可别说丢人啊。”
听言,婆娑黛眉微蹙。
一把从君看花手中夺过馒头,她当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少女脸上泛着红晕,一口一口吃着馒头时,美目里噙着的泪水也终于忍不住。
泪水如同决堤,压抑了如此之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落在地下。
有些沾在馒头上,婆娑也不管不顾便这么一同吃下。
每一口都伴随着一阵哽咽啜泣,每一次咀嚼都是难以下咽的伤心过往。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间要待她如此不公!
捧着馒头的双手微颤,婆娑脚下已似是有些站不太稳。
君看花稍稍上前,轻轻将婆娑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婆娑的脸颊贴在君看花的胸膛,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君看花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二人如此相拥,良久……
直到那一声声哽咽啜泣渐渐停住,君看花才稍稍低头,看了看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儿。
他微微一笑,打趣道:“哭好了?”
闻言,婆娑挂着泪痕的脸蛋当即浮现一抹绯红。
她挣了挣,连忙从君看花怀中脱了出来。
“对……对不起……是我失态了……”婆娑低着头,小声嗫嚅。
君看花摇了摇头,拉上婆娑的手腕让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来云梦仙宗这么多天,不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吃这个?”君看花说着,又指了指木桌上装着清水的瓷碗。
君看花记得,婆娑已是拜了“剑仙子”天月为师。给天月做些简单的矿石鉴定,与基础锻造的工作,赚的灵石虽说不多,但也足够解决温饱。
吃白馒头就清水什么的……应该是不至于。
看着面前装着清水的瓷碗,婆娑玉手紧攥,双眼中的坚定与炽热闪烁了那么一瞬。
但很快又被掩藏,婆娑无奈苦笑,轻哼了声。
“呵……若是成天惦记吃喝享乐,我拿什么去杀了那个男人?我拿什么去救被困在渊剑山做奴隶的莞香海子弟……”
闻言,君看花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那个男人……剑渊道主么?”君看花心中喃喃。
虽说是有父亲这个身份,但在婆娑心中,“父亲”恐怕也只是个苍白又无力的名词罢了吧。
因为是女儿身,所以自幼婆娑便不受剑渊道主待见。
哪怕她如何努力用功,付出超越他人十倍百倍的刻苦,也从未得到过一次来自父亲的正眼相待。
待得长成后,婆娑更是因为继承了母亲的媚体而干脆被他驱逐抛弃……
曾经亲近的长辈如今却在这个所谓“父亲”的人手下成了如蝼蚁一般的奴隶。
过往要好的朋友也在他的剥削控制下活得生不如死……
当婆娑被驱逐出渊剑山的那一刻起,她便在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婆娑以命立誓!无论如何,当那一日来临,婆娑必要将剑渊道主手刃于剑下!
君看花轻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婆娑的手背。
“谁说贪图享乐就不能报仇了?你想想啊,你在这儿成天吃馒头喝凉水郁郁寡欢的,他倒在渊剑山大鱼大肉夜夜笙歌。到时候你拿什么和他打?营养这块也跟不上啊。”
“在他身边的时候就过得不爽,现在好不容易离开他了,还得因为杀他报仇省吃俭用?凭什么为他折磨自己啊?到时候你身体垮了算谁的?葳蕤又得怎样担心你?你自己说,这样……真的值得么?”
闻言,婆娑一时竟是愣住……
一路走来,婆娑从未想过这个词。
值得。
自己……真的值得么?
“我……”婆娑红唇紧抿,右手紧紧攥拳。
“仔细想想的话……好气哦,是吧?”君看花托腮,眯眼微笑。
攥拳的手微微颤抖,被君看花开导一番,婆娑的呼吸甚至都急促了许多。
迎上君看花的目光,婆娑已是想通,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嗯!我、我会好好吃饭的!”
“那一会儿去中州城搓一顿?我请客~”君看花欣慰地道。
“可是妈妈还……”婆娑俏脸担忧。
“咳……她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再说……你娘俩一起我可请不起的啊。”
“噗……”
婆娑“噗嗤”一声,释怀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