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这样的！！

我们离“众星陨落”还有一点距离才对啊！不可能是因为越过水平边界让我失去能力的！！

不可能……我不能承认！！

夺走我所有的许愿点和许愿能力？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对、对了……只要现在许愿一下验证验证不就明白了？

我肯定还能看到那片星海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全部陨落之后的漆黑夜空呢……

快点开始吧、双手合十、闭目……

……

…………

不行啊……

不行啊——！！！

根本没有办法净空我脑海中的杂念！！根本无法进入许愿的境界！！

此时此刻我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办怎么办”。恐慌像麻醉药一样灌入体内，让人动弹不得。

耳边呼呼的声音，全是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

一片漆黑中半月出流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我仍然一句也听不懂。

可恶啊……

根本没办法做什么啊！

如果神的馈赠真的被夺走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做什么啊！！

真是的……

都是……你的错。

都是这面墙的问题！

一定是的……一定是这该死的石头夺走的吧！

把我的财富、把我承诺于人的资本、把我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愿望全都夺走了！

我紧紧地捏住拳头，整条右臂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一股恼羞成怒的颤抖怂恿着我，狠狠地打向身前的岩面。

第七剧：——还给我啊！！！！！

轰——！！

轰隆隆————

第七剧：…………

我的手背感受到了疼痛。但那并不是感官的全部。

不如说整个洞穴那清晰的颤动都要比手上那轻微的酥麻感要强烈的多。

这个洞穴……怎么了？

忽然，一股冷风从我的周身刮过，伴随着巨大的岩石之间摩擦的咯咯声。

就好像我眼前的黑暗里有一张血盆大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的。

半月出流：——！！

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然后——

砰——！

我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像是一座山，但又不是那种排山倒海的碾压之势，而是一股巨大的寸劲，仿佛刚刚命中我就停了下来。

我只觉得自己脆弱无力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好几秒钟，才重重地撞落在岩石的地面上。

半月出流：diqiju！！

我听见半月出流用带着别扭的口音喊着我的名字，原来这个世界的语言叫出我的名字是这种感觉么……

整个洞穴继续颤抖着，地面的岩石震动般磨蹭着我的背，感觉真是不舒服。

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整个人都很无力了……无力到无法判断究竟是重伤让我无力的、还是因为刚才过分惊惶的副作用。

我被撞了吗？是刚刚的那面墙？不会吧……就像是活塞一样倒退了一点，然后一下撞上我的感觉。

太不自然了……这一切都太不自然了。

咔、咔……岩石裂开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个洞穴是不是就要坍塌了呢？

直到现在，我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半月出流：diqiju！！

半月出流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的上身似乎被他稍稍扶起了一点。

而我，只是摸摸索索地从身边取出联络设备，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语言嘀咕了一句——

第七剧：艾顿你个王八蛋……不说说好的不会有地质塌方的吗？？？

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骂人，还是只是聊以**的宣泄。

咚——哐——乓——！

耳边是一曲愤怒的岩石交响乐，用我所无法理解的审美观急促地演奏着。

激风夹杂着碎石铺满了我的周身，原本空旷的空间感一步步地缩小。

嘭——！

重物沉压的感觉，重重地落在我的胸口上。

哈哈……我就知道自己的运气还没有好到可以神闪避掉所有的落石。

这么巨大的分量感，不用看也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变成肉泥了吧……

没有了许愿能力的保护，我的生命不过只是暴风中的残烛。

这里就是我第七剧的葬身之地了么……

全剧……之终。

………………

…………

……

第七剧：…………

第七剧：嗯？？？

两分钟之后，身体的代谢和应激似乎都回复了正常。

我，并没有死。

下意识地伸出手推搡了一把胸口的岩石，那石头好似沉重地翻了个身，不情愿地挤到了一旁。

我愣愣地坐了起来，在黑暗中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

我……确实没有死，也没有明显受伤的感觉。

我别的许愿能力，难道还在吗？

原本以为自己所有的许愿能力都会一起消失，可实际上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第七剧：…………

第七剧：现在的话，我应该能够——

——双手合十，冷静地净空心中的念头。

虽然还有一丝丝的不安，但我应该已经能够进入那许愿的境界了。

黑暗中，先是一丝丝的光亮……

第七剧：…………

——立刻迅速地扩散开来。满目的星空晃得人难以直视。

……还在。

我的许愿点……都还在啊！！

可是，为什么有的许愿能力遗失了，有的却没有呢？？

……这个问题等等在想，先把遗失的语言能力重新许愿回来吧！

…………

许愿结束，我睁开了眼睛——虽然和闭着眼睛并没有半丝区别。

第七剧：——出流先生！

狭促的空间中没有回应。从自己的回声中判断我已经被困在了一个非常窄的地方。

我记得最后的时候半月出流是在我的身边才对……想到这里我连忙伸手在自己两侧摸索了起来。

果然，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我摸到不同于冰冷石块的人类体温的存在。

第七剧：出流先生！

那身体被半埋在一堆小碎石之中，完全无法判断生命体征。

我想找到他的脸，探一探他的鼻息，至少先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在那之前，我却先找到了从他口袋里掉落出来的火柴盒。

呲——一缕火光划破黑暗，身边立刻印出一圈岩影。我和半月出流果然被困在了一个相当小的空间里。

借着光亮，我终于看见了半月出流的脸。

几道鲜血淌过的痕迹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脸颊边，头部似乎被落石砸中了。

我连忙探了下呼吸——虽然很轻很浅，但应该还活着。

嗯……必须赶快从这里出去。我不清楚他到底伤的多重，但肯定是越快脱险越好。

假如我的许愿能力都还在的话……应该怎样做才能最快脱险呢？

我划亮了第二根火柴，举过头顶，正想看看有没有向上的出路的时候——

—只手冷不丁地罩在我举着火柴的手上，直接掐灭了火柴。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整个人都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

半月出流：别点火，第七剧。不然我们会被闷死的。

第七剧：…………

第七剧：出流先生！你没事吧！？

是半月出流的声音！而且是我听得懂的语言！

再次许愿之后，能力也没有再被夺去呢！

半月出流：出流先生？不对，叫我“半月大爷”怎么样？

第七剧：……

第七剧：哈？？？

一阵碎石洒落在地上的声音之后，我感觉身边的半月出流好像已经站了起来。

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这说话的口吻……音色一样，口气却和之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第七剧：出流先生，你头没被砸坏吧？

半月出流：头？啊……上次本大爷头被砸的时候，好像顺手解决了四个小杂鱼啊。

半月出流：要不是碍着有巡逻士兵会来，按大爷我的做法当场就把他们给宰了，呵。

第七剧：你在说什么啊真是的……

第七剧：…………

第七剧：喂……该不会是指那次在桥上被冒险者袭击……吧？

半月出流：是啊——本大爷认了，就是我半月出流做的！哈哈哈——

第七剧：…………

虽然看不见他的笑容，不过估计是很张狂的样子吧。

确实……那起事件中，真正解决了冒险者的人至今还没有找到。

真的会是半月出流？他不是当时也中了猝麻、还被打昏过去了吗？

第七剧：出流先生……你该不会是什么双重人格之类的吧？

半月出流：双重人格？哈、第七剧，你搞错了。

半月出流：我才是真正的半月出流呐……而之前你认识的那个——

半月出流的声音逐渐沉了下来，忽然精准无误地用手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

半月出流：——你想知道我那点儿破事的话，不如先想想怎么在被闷死之前出去吧！

第七剧：啊哈……说的也是。

半月出流：嗯……空气在石缝中流淌的速度感觉非常缓慢，说不定我们是被层层叠叠的石头压住了。

半月出流：没有大型的挖掘工具或者爆破物的话，本大爷也无能为力啊。

第七剧：啊对了、联络设备——

半月出流：那个已经在你背后被落石还原成零件了。

第七剧：…………

这种情况对一般人来说，绝对是毫无生还的希望了吧……

不知那些因为矿井爆炸被困井下的矿工们，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呢？

第七剧：……哈哈，出流先生的夜视力真的很好啊。

半月出流：想说这种话讨本大爷乐观么？那还不如亲口叫一声“半月大爷”有用。

第七剧：“半月大爷”……总觉得这称呼好傻啊！

半月出流：哈？居然敢嘲笑我！像你这种小子我几下就掐——

半月出流：…………

第七剧：……？

刚刚搭上我肩膀的半月出流的双手，忽然又放了下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这股沉默让人莫名地感觉他似乎陷入了一些伤感之中。

半月出流：好吧，本大爷还是认命好了。

第七剧：……唔？

半月出流：趁着窒息前还能说话的功夫，本大爷就满足下你生前最后的好奇心吧。

第七剧：…………

半月出流：我曾经说过吧？“我天生没有许愿点”这种话。

第七剧：嗯。

半月出流：那是骗人的。我原本拥有过正常人程度的许愿点，我记得是95点吧。

第七剧：那……

半月出流：不是我跟你瞎吹，本大爷可是个天才噢。许愿点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

半月出流：不用向神许下任何愿望我就能成为人上之人。在我十岁之前一直是这么想的。

半月出流：直到十年前，我的父亲退伍回家，几十天后上吊自杀为止，我就不这么想了。

第七剧：…………

半月出流：我的父亲为诚国的拓荒队效力。他是个优秀的人，总许愿点数超过了100点，绝对是可以成为受人敬仰的大人物的。

半月出流：但是那场灾难，夺走了他所有的许愿点和能力，也夺走了他继续生存下去的意志。

半月出流：你知道当时只有十岁的我看见父亲尸体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么？

第七剧：……不知道。

半月出流：……复仇。

半月出流：我要让夺走我父亲生命的人付出同等的代价。

冷静的话语，冷静到让我都快忘了我们还身处等死的环境中。

半月出流：我把我所学的所有知识，都用在了如何杀人上。

半月出流：量力而行的搏杀，设置致命的陷阱，乃至炼金士们才能弄明白原理的恶毒手段……

半月出流：伪装自己，逃脱追捕，拓荒队和警察甚至连我的具体相貌都没有掌握。

半月出流：我把父亲原来的同事和长官杀得一干二净，只花了六年的时间。

半月出流：要对付那群有许愿能力的专业人士，还要摆脱搜捕防止露馅，六年已经很短了。

我隐约回想起来，在雪耻行动第一天早上的集会中，普雷曼确实有说过类似的事情。

“甚至在拓荒终止之后，有少数人民都不再信任我们，袭击了军队试图为无辜牺牲的人复仇。”

半月出流：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人生除了“杀人”之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月出流：头脑中的知识，身体的行动能力和意志，已经全部都在为杀人服务了。

半月出流：就在我复仇结束的那天，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喝了酒挑衅我的流氓。

半月出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我就把他骗到暗巷里活生生地掐死了。

半月出流：那是我杀的第一个和复仇无关的人。

半月出流：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罪恶感”。我开始厌恶自己的本能会驱使我用杀人的手段解决无罪的人。

半月出流叹了口气，似乎呼吸已经略微有些困难了。

密闭空间里的氧气，恐怕已经撑不了多久。

半月出流：回想当初，自己是要成为一个什么人来着？

第七剧：……不使用许愿点的人上之人，对吧？

半月出流：…………

半月出流：你有好好听本大爷的话呢，第七剧。

半月出流：但实际上，我没有那个机会了。

半月出流：我第一次的许愿，就是我全部的许愿……

半月出流：“请给我赎罪的机会”。

半月出流：我用我所有的许愿点向神许下了这个愿望。

半月出流：而神给我的答复，是赐予了我另一种心性，就是最初你认识的我。

半月出流：只有在我遭遇不得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时候，我的本性才会暴露出来。

第七剧：……原来是这样。

半月出流：我的另一个心性替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进入拓荒队，为他们工作，最后再献出自己一切的财富和贡献。

半月出流：这是只剩下杀人本领和意识的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赎罪方式了。

半月出流：可是……

半月出流的呼吸声逐渐沉重了起来，好像开始有点喘不过气了。

半月出流：这个破地方在夺走本大爷性命之前，似乎先夺走了我“赎罪的机会”呢！！

第七剧：！？

我想起来了，刚才半月出流的手也有触碰到那个岩面上。

也就是说他也和我一样，有失去自己的许愿能力吗？

半月出流：算了……

半月出流：本来能成为人上之人的本大爷死在这种地方……也算是为过去的罪行赎罪了吧……

半月出流：只可惜第七剧你这样无辜的人，要给我这种罪人陪葬呢……

半月出流：哈哈……咳——咳……呜……

第七剧：……

第七剧：…………

听着半月出流难受的呼吸声，我叹息似的笑了笑。

第七剧：没有这种事哦，半月大爷。

半月出流：…………

第七剧：能够这样正视自己，您真的是非常出色的人，给你陪葬的话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第七剧：换做是我，只靠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像您这么坦诚。

半月出流：呵……

第七剧：只是，我还没打算在这里给你陪葬，当然也不希望半月大爷死在这里。

半月出流：……？

第七剧：我觉得我应该把你当做一个榜样，也试着正视一下自己才行。

第七剧：正视一下真正的自己。

半月出流：你……不害怕我这样的人吗……

第七剧：这句话，是我该对你说的。

第七剧：请不要害怕我，出流先生……半月大爷。

是的，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自己都会有些畏惧的决定。

集中自己的思维，将想法专注地投入到现在所想的那个点上。

在黑暗中我仿佛逐渐能够看见了……能看见那个所谓的【驾驭】的方法。

那种飘忽不定的朦胧的感觉，虽然看似轻浮而不可靠，但我却相信自己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

没错……那种神赐予我的、能够以我的意志而变化的能力。

第七剧：解除——“让外表和自身体感都像是没有许愿能力作用的普通人类的伪装能力”作用在我一只手的效果。

第七剧：先试个……1%，看看会怎样吧！！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种解救我们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