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大人,奴婢有一事不甚理解……明明您煞费苦心地为她们疗伤,但为何您却不跟她们讲清楚呢?”

把月霜月白送走之后、秋月兰又回到了宗立的房间里,乖巧地坐在他身旁。

一起望着窗外的雨幕,轻声细语地闲话家常。

不知怎么的又谈到月氏姐妹的事儿。

宗立只是嗤笑:“我说了,难道她们就会信么?你会信你的敌人所说的话么?”

秋月兰俏脸一红,想起了自己刚刚被捆来这里的时候。

现在看这一对姐妹俩、就像看着当时的自己。

自古正邪不两立。

魔教乃是四大邪派之首,与八大正派有血海深仇。

互相之间若是抓到对方的人,通常都是废去经脉修为之后扔到采石场里做苦力、让对方在无尽的苦难中变成一文不值的尘土……或者直接处斩、以绝后患。

“就算她们信了,难道我还需要她们来谢恩?”宗立漠然地说道,“嘴上说着什么恩情永不忘,哪天所谓正道门派打过来了、她们照样还是站在师门那一边,拿起剑来砍我的脖子。”

“怎么会呢、怎么会……”秋月兰尴尬地笑。

眼神里有一种悲伤的温柔。

人经历得多了,心就冷了。

宗立又经历过什么呢?

幼年丧父丧母,辗转流离于蛮荒之地避人耳目,因此受尽了苦难……

在他眼里,人本来就是不值得信任的,也不需要被别人信任。

与其受人喜欢,还不如被人恐惧。

与其争论“道理”,还不如用最强大的暴力将人慑服!

所以,宗立才不喜欢对别人解释什么。

除非是在一个无聊的雨夜闲着没事做、而且身边坐着的女人恰巧是个不那么无聊的家伙。

在这种时候,宗立才会多说几句。

“那个名叫月白的,整整两天都不肯开口吃东西,真是个死硬的骨头。”宗立说,“要不是我还想欣赏一下她绝望哭嚎的表情,我真想把她扔在那儿不管、让她烂在阁楼里。”

秋月兰很幽怨地说:“一个女奴而已……尊贵的教主大人,您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宗立冷哼一声:“要是她死了,月霜估计也不想活了。现在月霜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我要她俩都好好活着。等到利用完了,就把她们扔出去。”

“总而言之,教主大人还是心软了呢。”秋月兰噗噗地笑。

“放屁!”宗立说,“不过是想将她们作为炉鼎罢了。”

秋月兰也不驳他,只一个劲地笑。

他好像生气了。

他的大手伸了过来,按住她的脑袋,一顿使劲胡乱揉搓,好像在搓猫头似的。

力气好大。

呜。

刚刚梳好的头发又被搓乱了。

……

空气里残留着方才点起的熏香气息。

屋顶的雨水滴滴答答地从檐上落下。

关系奇怪的主仆两人、就这样沉默无言相伴许久。

直到烛火已完全燃尽。

窗外的云层之后、隐约透出清冷的月光,照在积水的地上。

宗立忽地起身,朝屋外走去。

秋月兰给他取了一件荒兽皮制成的大衣、踩着小碎步一路追了上去,帮他披在身上。

“教主大人,您是千金之躯,可别着凉啦。”

“嗯。”

“教主大人,也许该歇息了,时候不早啦。”

“嗯……”

其实修行者根本不惧怕什么夜半风寒。

只是秋月兰想陪在他身边。

月光下,女孩柔顺的长发漫散开来,在风中轻轻舞动。

她今年二十一岁。

如花似玉的年龄。

在寻常人家之中,二十一岁的女孩儿没准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

在修行界,人均拥有上百年寿元的情况下、婚嫁之事倒不那么着急……

但与秋月兰同龄的那些姑娘们、好多都已经在最近两三年里寻了道侣了。

她就像一树迟开的山寺桃花,等到人间的芳菲已尽、她才吐出萌发爱意的新芽。

期盼着有人来到这山中、看见她满身的灿烂明艳。

然而,遇到的却是宗立这个家伙。

这号称残忍且无情的折花人,却不肯将她的整根桃花枝一并折下。

魔教之中美女如云,哪轮得到秋月兰这区区贴身奴婢呢?

堂堂四大邪派之首,还没沦落到需要一个正道修行者来做教主夫人的地步呢!

……

看着那如白霜一般的月光,宗立忽然说:“俘虏来的那俩姑娘,你觉得除了用做炉鼎、还能用来干什么?”

秋月兰歪着脑袋:“唔,做什么呢?”

其实并没有在努力思考。

只是很可爱地复读。

宗立沉思良久,说道——

“让她们活着,以她们为诱饵,可以把南华老仙那个老东西钓出来。”

“不过,得想个好法子,不能让那老狐狸看出端倪。”

“既然如今有这个机会,那么只需要三个月,我必叫这世上再无南华剑派。”

他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

秋月兰却浑身一颤。

虽然南华剑派并不是“八大正派”之一、但好歹也是个二等宗门啊!

秋月兰听着他那无情的宣判,也不方便说什么。

只能在一旁小声嘀咕着:“教主大人,夜色已深,真的该歇息啦。”

……

作为教主大人的贴身奴婢,秋月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倾听者和陪伴者。

她不会像那些急不可耐的人一样、忙不迭地表达自己可笑而又幼稚的对立见解。

也不会像个闷葫芦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毫无反应……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会试图影响宗立的计划。

因为她知道,这个像山峦一般的男人,心中深藏着难以熄灭的复仇火焰。

总有一天,那些所谓正道门派,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他们也会感受到当年魔教教众们所感受过的恐惧。

这件事情,谁也劝阻不了。

只是……

唉,这南华老仙,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老仙的名号确实是很响亮。

但修为境界却不上不下、停留在七境中层寸步不前。

身为修行门派掌门人,这个境界显然是不够看的……

不过,南华老仙很会打点人际关系,与八大正派之中的“天音阁”仙女们私交甚好。

当年八大正派围攻魔教总坛,南华老仙也一同参战。

小仙女心善,见不得别人稀里哗啦地流血,都是隔着老远弹琴把人弹死,十分“人道”。

就算对方内伤大出血,表面上也是完好无损……眼不见血心不烦。

南华老仙为了讨好他的小仙女,也照葫芦画瓢、要用这“不见血”的杀人法。

不过,他可不会弹琴。

于是他就下令,把那些投降的魔教徒全都用厚厚的袋子套起来、扔在地上,让无数战马在他们身上来回踩踏。

据说踩了整整半个时辰,把马都累坏了。

然而世间风水轮流转……

宗立最近俘获的“双月剑仙”姐妹俩,正是南华老仙的亲传弟子。

月霜和月白目前的修为并不高、但天赋卓著,是百年难出的练剑好苗子。

对于她们的安危,老仙一定不会不管不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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