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放被人暗算了。

身体不受控制,甚至眼睛都睁不开,不过意识却极为清醒。

许放的修为虽然不高,但熟读典籍。他明白,自己是被一种修真秘术控制了。能让人的身体失去控制,却又不失去意识——这是一种名叫“散心术”的手段。

有人将许放横抱了起来。

许放虽然睁不开眼,但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应该身材瘦小。而且,在被抱住的那一瞬间,许放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碰到了一团柔软。

或许是个女子。

没走几步,许放就被放下了。

应该是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紧接着,是关门声。

再然后,许放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人解开了。

他又惊又怕。

他很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又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会死吗?

还是……

雨后的山林,像是情人的眼眸,清澈如水,却又带着让人迷醉的美。

……

日上三竿。

入门二十年来一向勤快的许放,没有在灵田里忙活,没有去典籍室里苦读,更没有打坐炼气。

他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一片落红,一脸的莫名其妙。

一个时辰了,许放一直没有动弹,就好像能从那片落红上看出什么蹊跷来似的。

“嘶……”许放吸了一口凉气,一手捏着下巴,皱着眉摇头。

为什么呢?

又会是谁呢?

图的是什么呢?

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女子给……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感觉虽然很好,甚至期待着多来几次,但……

事情透着蹊跷。

许放实在是想不通,看看天色不早,想收拾下心情打坐炼气,却总是心神不宁,干脆作罢。起身出了破屋,在灵田里忙活了一阵,又觉心思烦乱,干脆坐在地头儿发呆。

旁边灵田里,几个外门弟子聚在一起闲聊着。话题自然是绕不开宗主涅槃的大喜事。所有人都很兴奋,仗着浅薄的知识,畅谈着涅槃的好处。

许放远远的听着他们的胡扯,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他的修为虽然极差,但理论知识却很扎实。关于涅槃境,他记得典籍室里许多典籍都有专门的介绍。比如涅槃即变身,比如涅槃生初元……

初元……

修真高手在涅槃变身之后的半个时辰内若是被破了身,其体内最纯净的力量就会被破身者夺走。这份力量,就是初元!

一想到此,许放猛地一愣。

难道说……

又联想到昨夜的离奇事件,许放顿时脊背发凉。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许放的脑海中逐渐浮现。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并非不可能。

原本,他以为自己干出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是自己的品性有问题,一时没忍住。此时想来,或许并非如此。

一个能施展“散心术”的人,说不准亦擅长“蛊心术”——一种可以在无形之间影响人的意识的修真密法!

他下了床,又看了一眼床上那片落红,将铺盖卷了起来,之后径直下山,去了门派的典籍室。

铭剑宗的典籍室分为六层。

越往上,典籍也就越是高深。

据说,第六层存放的,都是铭剑宗的不传之秘。

许放虽然仗着李飞星的面子能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出入典籍室,但也仅限于在第一层阅典罢了。

第一层存放的典籍,不过是些修真界的基础常识,以及门中先辈们收集的一些不入流的法诀。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极为丰富了。

二十年来,许放把第一层的典籍都看了个遍。

毫不夸张的说,第一层的各种典籍都放在哪个位置,记录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许放比看守典籍室的师兄还要熟悉。

许放一直来到第一层最里面的典架前,踮着脚取下了最上层的一枚玉简。

这是一枚最低端的玉简,有鸡蛋大小,如鹅卵石一般模样。表面上,刻着四个字:初元概论。

许放将自己微薄的真元灌入其中,将之放在眼前,查看着其中的记载。

“初元,即涅槃成功之初,存于体内的元气。凡及时夺走涅槃之人初.夜者,即会夺走其初元,使其元气大伤。初元,乃至阴至纯之力,获之受益无穷……”

良久,许放将手中玉简放归原处,再来到另一个典架前,取下了几枚玉简。分别是《修真者资质详解》、《真元与体质相关》、《天废之废》……

“所谓资质,即真元在体内流通与吸收的能力……”

“修行之道,先修体……以真元养体……”

“天废之人,体质奇差,无法吸收真元……与修真无缘……或有心性坚毅者,能至炼气一二层……”

直到日斜西山,许放才将面前凌乱的典籍放归原处,之后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典籍室。

回到住处,许放将床铺展开,看一眼那片落红,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

自己被人当做了棋子。

不,确切的说,自己是被人当做了容器!

那人当真阴险。

先是使用“蛊心术”影响自己,让自己进入离风谷,对因为刚刚涅槃变身而昏迷的宗主施暴,以夺走宗主的“初元”。

普通人是无法拿到初元的。

因为初元只会被拥有真元的修真者“吸引”。

而一般的修真者,又不能去触碰初元。

那样的话,得到初元的修真者,就会自行迅速的吸取初元的力量。

作为一个天废之人,又偏偏还勉强算是个修真者的许放,无疑是承载、转移初元的最佳“容器”。

那人再使用“散心术”控制自己,将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初元“拿”走,据为己用……

真是好算计啊!

只是……

有一点又很奇怪。

如果真如自己推理的这般,那为何前天夜里,那人并没有对自己动手?反而是等了一天才动手呢?

就不怕夜长梦多吗?

还是确信自己这个天生废物没本事吸取初元的力量,所以并不着急?

一想到此,许放便感觉如同受到了羞辱一般。

又想到至宝“初元”与自己“擦肩而过”,许放心中不免更多了一分遗憾。

……

离风谷中,有一处院落,名为离风别苑。

这里是铭剑宗宗主居住之所。

此时,白衣玉带的铭剑宗宗主坐在凉亭下的石椅上,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满是阴霾。执掌铭剑宗多年,又身着男装的她,看起来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不怒自威的气度。

“师尊。”李飞星剑眉微蹙,道:“今日里弟子去传功长老那里下棋,与他聊了一下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或是他藏得很深?弟子无法确定。”

宗主胸口起伏,努力保持着冷静,说道:“宗门之中,能精准的推算出我涅槃之时的人,除了他,很难找出第二个了。”

“执法长老呢?悄无声息的破开禁制,执法长老也是能做到的。”顿了顿,李飞星又道,“还有隐居的几位前辈,实力也很强……”

宗主沉默良久,忽然哼一声冷笑道,“说起来,我倒是要感谢这个害我之人。只是取走了我的初元,并没有要了我的性命!”

李飞星暗暗叹气,又道:“会不会是外人所为?”

宗主摇头,道:“不可能。我宗门禁制非比寻常,又有弟子守护,一旦外人进入或是破阵,定会有所察觉。”沉默片刻,又道:“精准的推算出我涅槃的时间,悄无声息的破开离风谷的禁制,更好像还早已预知我涅槃时会因为意外而昏迷……此人……绝不简单!”

李飞星皱着眉,又道:“有一点,弟子不太明白。即便那人轻易破开了离风谷的禁制,又如何能破开离风别苑的禁制?师尊亲自布下的防护禁制,就算是往生境的绝顶高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破开吧?”

“为师也想不通。”宗主转眼看向李飞星,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原本羞于启齿。只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这才与你说了,望你能助为师调查此事。为师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万莫与任何人提及。”

李飞星起身,抱拳行礼。“师尊放心,弟子绝对不敢对外人言。”

宗主叹气,招手道:“莫要多礼了,坐吧。”待李飞星复又坐下,宗主又道:“初元非比寻常,得之受益无穷。不论那贼子是何人,近一段时间,修为必然有所精进。”

“师尊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宗主无奈道,“恐调查起来,引人多想,终是不美。静观其变……实乃无奈之举。”

……

外山。

许放蹲坐在田埂上,瞅着长势极好的小灵麦,一脸的忧心忡忡。

他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宗主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因为自己只是被人利用的“容器”而不杀自己。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初元被“偷”,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这关乎宗主和整个铭剑宗的脸面。

宗主一定会杀人灭口,以免事情外传的。

——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推测。自己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推测的正确性。

那么……

纸能包得住火吗?

自己能“藏”到什么时候?

还是铤而走险,冒着“不打自招”的风险跑路?

自己一个不过炼气一层的菜鸟,又是否能躲得过高手如云的铭剑宗的追杀?

许放有些口干舌燥,双腿不自觉的开始抖着。

在逃走和继续隐忍的选择题前摇摆不定。

又想起那个昨夜从自己身上“抢走”初元的人,许放的牙根有些发痒。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混蛋!

可那个混蛋,又会是谁呢?

是铭剑宗的人吗?

如果是……

铭剑宗很大,真正的女修者不少,涅槃变身的女修者也有。

一个个漂亮或者丑陋的女子的模样在许放的脑海中浮现。

每一个人都像是嫌犯,每一个人也都不像嫌犯。

许放很惆怅。

连续多日的焦虑,让许放的嘴角起了燎泡。

每晚总是噩梦连连,更是茶饭无味,整个人也是日渐消瘦。

雨后的灵田里长了不少杂草,没有心思修炼的许放,每日里就在灵田里忙碌,试图以体力劳动来缓解精神上的压力。

这一日,许放一直在灵田里锄草,忙到夜幕降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破屋里,也没有胃口吃饭,正打算洗洗睡了,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又是散心术!

许放在身体失控之前,脱口骂了一句:“你娘的!又来?”

初元都被拿走了,又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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