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依然冷清,往来的内门弟子大多不走这里。都是直接御剑在各峰之间往来的。
能走山门过的,要么是外门的记名弟子,要么是打杂的凡人,总之都是些不会御剑的。
但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剑宗的山门,无论何时也总还是有人得站岗的。
也得有人打扫卫生。
——
——
徐吟已经从大清早打扫到晌午了。
腰酸背痛不说。每当有人御剑而过,周边的树就会纷纷落起树叶,刚扫完又落了一地。
“唉。”
支着扫帚,徐吟默默叹了口气。
“人生多灾啊。”
“你也是真够倒霉的。”
山门站岗的外门弟子也靠着门柱,一脸同情地说道:“那么多新来的记名弟子,偏偏你被大师姐选中出来打扫卫生。”
“你这运气要是能用在资质上,怕不是早就成掌门亲传了。”
徐吟尴尬地笑了笑。
掌门亲传还是算了。
一想到要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师姐当同门,天天在同一个师尊手下修炼,徐吟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不如天天打扫卫生。
“罢了罢了!苦尽方得甘来。”
徐吟摆了摆手,拎起扫帚继续扫起落叶来:“熬过这一阵儿,日子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呢。”
……其实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明天不会比今天更好的。
日子只会越来越惨。越来越没有盼头。
徐吟都快适应了这样对未来毫无期待的日子了。
看门的弟子也无奈嗟叹,继续百无聊赖地叼着草根。
天上时不时依然有修士飞过。落叶永远扫不完。
山门和天上仿佛是两个世界一样。
过了一阵,远处传来了阵阵莺莺燕燕的说笑声。
一群穿着素雅道袍,年轻亮丽的姑娘们携手结伴,欢快地往外走着。
“诶呦喂!”
那看门的弟子立马谄媚地鞠躬哈腰:“仙子姐姐们又要偷偷出门啊?”
“瞧你说的。”
立马有姑娘不乐意了,风情万种地嗔怪着白了他一眼:“我们就是下山采购些日用,怎么能说偷偷出门呢?”
“啊对对对。”看门弟子连忙说道。
但其实,徐吟也知道。长生门是有规矩的。
结丹以下的内门弟子是不许下山的。
只是就算违规,人家也终归是内门弟子。不是自己这些记名的外门能招惹的。
所以不管是自己,还是看门的小哥,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哥,看你之前几次嘴巴严实,都替我们瞒了过去。”
有个姑娘妩媚地朝看门小哥凑了过去,柔荑不着痕迹地在他胸前划了一道:
有个姑娘妩媚地朝看门小哥凑了过去,柔荑不着痕迹地在他胸前划了一道:
“等我们回来,赏你一次一起修炼的机会,怎么样?”她和一众姑娘的笑声,听的人骨头都酥麻了。
那看门小哥顿时大喜过望:“好好好!”
看到这里,徐吟却撇了撇嘴。
……笨不笨啊。
她们口中的“一起修炼”,就是灵修。
以灵法出窍交融,共同修炼。
是相对来说比较私密的修炼法门。
灵修与实感无异。不过也正因此,都是强的一方采补弱的一方。
就他一个记名弟子,和这么多内门的女人灵修,怕不是一次就被吸得根基尽毁。
但也许对这些本就长生无望的外门弟子来说,用低劣的根基换一次和仙子们神交一刻的机会,也是赚的。
大部分记名的外门都会这么想的。
只有徐吟例外。
他觉得这种亏本买卖只有笨比才会去做。
接触女人会变得不幸。
他在心头默默念了一句,继续埋头扫着地。
反正人来人往,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扫地外门弟子。
结果正当众人调笑正欢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像是寒风拂过,让在场所有人一个激灵。
“你们打算去哪?”
原本欢声笑语的姑娘们顿时吓得不敢作声,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成一排。
“大、大师姐……”
面容素若清霜,白袍翩然的女子御剑落于众人身前,眼眸淡漠清冷地扫过那些女孩。
“胆子越来越大了。敢瞒着宗门私自下山?”
那女子说话似乎自带降温功能。不光是被训斥的姑娘们,连远远看戏的徐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龟龟。大师姐的压制力。”
看门小哥也凑到他身旁一块看戏,对着白衣女子婀娜的背影啧啧道:
“穆仙子不愧是掌门亲传,光是气势都吓得人不敢说话诶。”
“还偏偏生的这么一副娇嫩的好皮囊,你看看那细得一手抱得下的腰肢,那前凸后翘又软又妖的身段,那裙摆下盈盈一握的大白腿,那嫩的能掐出水的小脸蛋——”
“小心点,”徐吟低声提醒,“给大师姐听到了,你就完蛋了。”
但其实,徐吟猜大师姐已经听到了。
果然,训斥完那些女弟子,白衣女子又转过身,清眸平静地望向看门小哥。
看门小哥吓得腿都软了。
“……玩忽职守。罚扫长阶三年。”
她声音如冰雪初融,悦耳好听,却又让人心里一阵冰凉。
看门小哥顿时面如死灰。
徐吟还来不及幸灾乐祸,那女子的视线却又移到了他身上。
那视线,像是捕捉猎物一般危险。
徐吟也是立马低头扫起地来,祈祷着她别来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他也知道。
像自己这种霉逼。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
果然,那声音再度清冷地响起:
“半天时间,山门依然满是落叶。”
“你连个打扫差事都做不利索,如何混得的记名资格?”
……可这叶子是你刚刚御剑落下来的时候震落的。
当然,徐吟只敢在心里嘀咕。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想从自己口中套出自己加入长生门的方法。
走后门进来的这种不光彩的事,徐吟当然不会说。
见他不吭声,女子略微蹙眉,轻哼一声,飒然转身。
“给我去后山练剑。做不满三千遍基础剑式,不许吃饭睡觉喝水休息。”
给大伙简单翻译一下。
她想让徐吟死。
那看门小哥本来觉得人生够灰暗了,结果眼下看见徐吟,心里反倒还升起一丝同情。
徐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叹一声。
在看门小哥怜悯的注视下,丢了扫帚乖乖跟在了大师姐身后,缓缓走上山门。
——
——
然而,目的地并不是后山。
跟在大师姐身后,徐吟绕过了练剑坪,绕过了正殿,七绕八拐,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幽雅的院落前。
……这是大师姐的闺房。
大师姐驾轻就熟地进屋,反手将徐吟也扔了进去,然后关门上锁,封印以剑阵。
昏暗的屋子里,徐吟默不作声地躲在离女人很远的地方。
“别墨迹了。”
大师姐似乎很不耐烦,娇颜上闪过一抹厌恶,冷冰冰地说:
“快些完事。晚上宗门还有会议要参加。”
“穆清颜,不是我说你。”
徐吟无奈地摊手:“好歹也是你求我办事,就不能稍微态度好点?”
“对你?”
穆清颜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轻轻侧头望着他。
“一年前我没杀你已经是最大的怜悯。你还有什么好奢望的?”
“我觉得吧,至少一起修炼的时候,你主动一点好不好啊。”
“我都扫了一天地了,腰疼。”他眼神纯真而无辜地看去。
结果下一刻,青白的剑痕便狠狠刺进他的手掌。
鲜血汩汩之下,徐吟疼得倒吸凉气。
穆清颜那双好看又带着几分媚意的眉毛,略微蹙起,视线淡漠而冰冷:
“……我是不是对你太温和了?”
这个妖婆脾气又变差了。徐吟在心里默默叹气。
“我说大师姐,凡事讲究个适度而行,不可涸泽而渔。”
他捂着鲜血淋漓的手,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这两天还没缓过劲来呢,怎么又来?”
“三峰论剑就在一个月后。”
“白茉师妹近日修为有所突破,我想稳妥些。”她淡淡开口。
你们女人较劲,为什么倒霉的是我啊。徐吟又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快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一脚将徐吟踹到床上后,穆清颜也不在乎他还流着血的手掌,便挥袖拂灭了烛火。
原本就昏暗的屋子,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徐吟任命似的躺在床上,默默仰头看着天花板。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他的手掌抵住了穆清颜的柔荑。
说实话,她的小手冰凉滑嫩,光是捏在手里就足以让很多人心猿意马。
每当这个时候,徐吟都会想。
自己要是和看门小哥一样的想法,该多好。
什么也不想。就这么放任自己爽一次,爽完了就找个地方摆烂或者重开。
可惜他做不到。
接触女人会变得不幸。
各种意义上的不幸。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小到几乎听不清的低声呜咽之后,徐吟一直握住的手松开了。
片刻后,烛火重新燃起。半露香肩,正在披衣束发的穆清颜缓缓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往后,每三天来一次。”
“不然就滚出长生门。去山下当废物。”
徐吟没吭声。只是默默抓过衣服穿了起来。
手上的血还是温热的。他猜他的衣服应该已经被血染脏了。
就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半空中又忽然袭来一个东西,砸在他身上,滚落在地下。
徐吟捡起来。是疗伤丹。
而且是最低劣的品阶。也就比凡人的跌打酒好用一点。
……这个女人。连最后的怜悯和仁慈都这么吝啬啊。
徐吟又叹了口气。将丹药揣进兜里。
“唉。”
“人生多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