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着升降梯,珀莉丝到达了佩希普恩斯之墙的顶端。今天的天气很好,即便是高墙之上也没有多大的风。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珀莉丝的心情很是愉悦。

在大睡三天之后,珀莉丝终于恢复了些许元气,能够独自外出了。

而当她恢复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来见埃希莉娅——

“好久不见,珀莉丝。”

高墙之上,埃希莉娅早已恭候多时。往日里邋里邋遢的王女如今换上了符合她身份的礼裙,白色的轻纱之上由淡绿色的蕾丝边点缀着,映衬着她那双漂亮的金色眸子。她看上去高贵无比,虽还是有些青涩,却倒真有了那么几分王族的姿态。

而最显眼的,便是那系在她胸口的淡黄色丝巾。

蝴蝶结,依旧是蝴蝶结。

“可以不用行礼喔,”埃希莉娅笑眯眯地看着珀莉丝,“我不介意的。”

“...我可没打算行礼,”珀莉丝毫不客气,“笨蛋王女,等你学会腰背挺直了再摆架子。”

“我很努力了!”埃希莉娅抱怨道,“哪儿有那么快就能习惯的!瑞因可是教了我十四年都没教会!这一两天哪够!”

“理解理解...笨蛋王女。”珀莉丝嘟囔着。

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便一同望向远方。湛蓝的天空无比晴朗,游荡于其中浮云大多都碎碎的,像是有某个狂放的天仙将一大团棉花糖撕开,又赌气般地随意泼洒在天空中,任由他们随着性子乱游。远方,希谱兰达之眼正倒映着天空中的流光。湛蓝的湖面之上波光粼粼,天空中的群鸟与水中的游鱼时不时地便在两片湛蓝之中交替穿插着,如纺织机般交替编织出了这片平淡和蔼的图卷。

赶湖人,蓝天白云,群鸟游鱼,一点又一点的颜料交织着,泼出了一片远胜于奢靡灯火的清丽之色。

两人沉默着望着远景过了许久,埃希莉娅才终于打破了这片沉默:

“珀莉丝,那天晚上如果我没有选择面对自己,你会怎么做?”

埃希莉娅轻轻转过头,注视着珀莉丝淡然的侧颜。面对着王女的问题,珀莉丝没有说话,她轻轻瞥了一眼埃希莉娅,便继续望向那远方。

沉默,便是她最好的回答。

面对着不太友好的真相,埃希莉娅却是低下头,自嘲一般轻轻笑了笑。

“她让我成为王女后...我一直在逃避,我一点也不像她...说话不像,做事也不像。我经常逃避,像是之前私自和你一起去中庭,那都是我逃避职责的行为...”

“我做不到她那样,我很难处理政务,也没办法作出重要的决策。最后,所有事情最后都被瑞因包揽去了,他一个人要干那么多事情,我才勉强维持住了王女的形象...”

“瑞因消失的时候,我真的慌了...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负起重担...我时常看着镜子,感觉那里面就是她。但她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她...我做不到。”

埃希莉娅疲惫地朝着珀莉丝笑了笑,轻轻梳开自己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能永远也不可能代替埃希莉娅·亚德·佩希普恩斯。”

“那没有必要,”珀莉丝轻声说道,“我说过,没有人的命运应该被他人掌控。埃希莉娅的使命不是你的,你没有负担。”

“但是...我想继承她的愿望...”埃希莉娅有些忐忑。

“那就替她完成她想做的,以莎尔朵的身份,”珀莉丝转过头,与埃希莉娅对视着,“你可以以她的名义去做这些事情,但你不必成为她。”

“你是莎尔朵,你应该成为你自己才对。”

有那么一会儿,埃希莉娅愣了神,珀莉丝知道,那是莎尔朵才会有的眼神。过了一会儿,她像是释怀一般叹了口气,向着珀莉丝笑了笑:

“其实,你讲道理的时候还是挺有启发性的,之前不该嘲笑你的喔。”

“那...那就好好听嘛!”珀莉丝微微别过头,微微嘟起嘴,“还不是为你好...”

“知道啦!,谢谢你喔!”

出乎珀莉丝意料的,埃希莉娅忽然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欸?”

“谢谢你,珀莉丝,谢谢你让我迈出了这一步。”

埃希莉娅闭上眼睛,无比安心地笑了笑。

“你,是我的启明星噢。”

......

“所以说,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走?”

位于中庭的【狗头酒吧】里,瑞因正一口将所有杯中的烈酒喝尽,随即将杯子狠狠地按在桌子上。坐在他对面的佩斯也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看上去心事重重。

“应该是明天吧,【竞赛】快要开始了,”佩斯叹了口气,有些忐忑,“老实说...感觉好快啊...”

是啊,对于佩斯来说,他才离开底比忒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之前,他还是个在小酒馆里醉生梦死的落魄公子哥,逃避着酒馆外面的世界。

但如今,他却成为了重振格莱乌·亚德王国正统的功臣,下一步是前往通天之塔下的国度。这一切进展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佩斯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自己真能驾驭住这么快速的成长吗?在这一切剧变之后,佩斯愈发觉得自己无法坦然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似乎看穿了佩斯的心思一般,瑞因笑了笑,用仅存的那只左手抓起酒壶,为佩斯倒满了酒:

“别想那么多,臭小子,去干就完事了,”瑞因豪迈地笑了笑,“比起那些只会放屁而什么都不会做的人,你已经够**了。”

随即,瑞因将自己的酒杯也满上,然后朝着佩斯举起。

“来,干了!”

“干!”

佩斯抓起杯子,与瑞因狠狠地撞了杯,然后一口将所有酒水咽下肚。高度数的酒精灼烧着他的喉咙,倒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真实感。

“你呢,瑞因哥?”佩斯将酒杯放下,哈了口气,“你这伤势...真的还能...”

“我?都和你说了,这点小伤没什么的,”瑞因摆了摆自己截肢大半的右臂,“【巴别塔之刃】砍掉的是我的手,不是我的脑子,想要为王国效力,脖子上的这玩意儿要重要得多。”

说罢,瑞因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酒吧的吧台。酒保已经换人了,但即便如此,那吧台上却依旧摆着一张木框装裱起来的照片。

那是老普林斯的照片,是埃希莉娅亲自放在那儿的。

“况且,老伙计们还看着呢。”

瑞因又将目光转向佩斯,坚毅的眸子闪着光,彷佛倒映着启明星的光辉。

“底比忒小子,我说不来太有哲理的话,不过,我觉得你行。”

“哈..瑞因哥过奖了,我其实还一直糊涂着呢..”

“有时候糊涂着也挺好的,”瑞因的食指轻轻敲动着桌子,“看得太清楚了,反而太容易被那些有的没的干扰,不如糊涂点,只想着自己想做到的事情,反倒是心无旁骛。”

“这样的吗...”佩斯低下头,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又将头抬起,“我明白了。”

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佩斯从腰间抽出那柄瑞因交给他的冷钢刀,然后将刀放在了桌子上,推给了瑞因。

“这刀我不能收,还给您。”

“害,怎么又来了?”瑞因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将刀推回,“拿好,这是你的。”

“借人东西要还,这刀这么珍贵,我...”

“臭小子,我现在这样能用得上这刀么?你可别费心思嘲笑我了,不好笑啊。”

“我没有...”

“那就把这刀收好。”

瑞因强硬地将刀推回,十分严厉地与佩斯对视着。

“这刀本来就不是我的,是老早以前一个万仞山上的领主赠予我的。他的原话就是让我把这刀交给下一个走出万仞山的底比忒人,只要你这臭小子嗨有点血性,就应该接下这刀。”

“万仞山上的领主?”佩斯有些惊讶,“您去过底比忒?”

“去过啊,不过那都是学院战争以前的事情了,”瑞因又给自己倒了些酒,接着说道,“那时候还在军阀混战呢,【进击王】曾在召集世界联军时上过万仞山,只可惜的是,当时的大领主【君王(The Monarch)】并无意与联邦开战。按照他的说法,先民的后裔只想自身安好,不愿参加世俗之争。”

“那老家伙...面相太善了...后来貌似他就被【铁领主】米哈伊尔·伊伦福诺所取缔了,他太理想主义了,自身安好怎么可能建立在卸下獠牙的基础上?也不知道那老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随着瑞因的阐述展开,佩斯的心中逐渐升起一种呼之欲出的预感——

“那个领主....”佩斯的声音按捺不住地颤抖,“他的名字,是...”

“名字?说实话,底比忒语的名字我拼不太来,记不太清楚了...”

瑞因低下头,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说出了令佩斯张大嘴巴的真相:

“没记错的话,他叫卡尔·摩纳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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