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晴川横刀在侧，淡然道：“出手吧。”

他窥见姜夜的黯眸凝重起来。

少女站在天台上，素雅白日悬于她身后的天空，

乱舞的风里，姜夜乘着光，衣摆飘飘，掩映出极细的腰身，空荡荡的右手里再度握出一柄钢刃。

没有任何灵气，只是从工艺上来看，是一把充满匠心的好刀，应也是出自姜家。

就这样，姜夜一手‘素脂’，一手钢刃，目视洛晴川，

短发少女吐息如兰，愈发平稳，直至触及某个玄而又玄的地步。

‘姜夜，去吧……’

‘你做得到。’

她鼓励着自己。

刹那后，姜夜纤长的堂堂英姿略微俯身，

“青鬼先生，要上了！”

洛晴川沉声应答：“嗯。”

姜夜极速在天台的地面上踏动，衣摆更大幅度地向后扬起，身前的影子飘忽不定，似是离弦之箭，向位居中央的洛晴川而来。

细弱的手腕翻转，刀刃在空气里拉出雪亮的莹光，

少女优雅的身姿好似风中扶柳，蹁跹的脚步暗藏杀机，一刀在前，一刀在后，

‘当当……’

刀刃好似风暴。

姜夜每一次斩击都充满力量的美感。

洛晴川不断地格挡着姜夜的招式，却是一步不动。

反而是姜夜，要么退后卸去反震的力道，要么时不时刀刃被洛晴川引得偏转，拉扯着她本身也不由得在洛晴川的四面八方来回转向，

天台之上，二人的身影不断的交错、重叠、再分离，而姜夜势必会毫不喘息地发起新的攻势，不给洛晴川半点空隙休息。

少女的刀势宛如潮水一样，从四处向洛晴川冲刷而去。

姜夜纤腰不停地随着刀势扭转出惊人的姿态，攻势迅疾如雷。

洛晴川觉得，换个人，哪怕换个普通的筑基修士，在这里与姜夜近身交战，也肯定被斩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

姜夜对刀的掌控极为不俗，

真要是危及洛晴川性命的招数，姜夜百分百能在最后时刻停下来。

果然是天命女主。

只是很可惜，

姜夜自小更多的练习搏杀之术，艰险、疼痛、疲惫，都不足以令少女止步，她与姜家自制的机关傀儡对练，斩碎了一具具强敌。

秘境凶险，灾厄无数，姜夜必须磨练生死间的技艺，才能在之后更有把握深入秘境，寻到双亲。

但是……

也因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厮杀之术上面，作为修士，姜夜走了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

她必须挥出“筑基”一刀，才能破境。

无法挥出，就只能停留在练气9层。

如果姜夜选择用普通的方法，靠灵气的积累来破境，就只能成为平庸之辈。

只要她能够以刀入道，突破筑基，几乎就能以筑基1层的境界，连越数级而战，且更容易在刀尖般危险的死战里取得胜利。

她为的就是这个。

普通修士，如果不通杀伐之道，在凶险重重的可怖秘境里依然很难活下来。

修行之路，安安稳稳的去走，那就是一条长生之路。

可姜夜无法安生，有一处死地她注定要去闯，有一个答案她必定要去面对。

她必须全力以赴，成为‘战士’。

面对姜夜的挑战，洛晴川并非是在全然防守，而是在熟悉姜夜的招式，

姜夜的气势在节节攀升，少女的双瞳里似是燃起火焰，双刀挥舞的愈发快速，脚步来回交错。

她白皙的脸蛋满是专注的神情，额头汗珠细密，发丝缭乱，为清冷的她赋予柔媚。

慢慢的，少女的呼吸开始乱了。

近身战斗，身法、视力、敏捷、专注，耐力都极为重要。

紧接着，姜夜上扬的气势似乎开始顿住，出现些许下落的趋势，漂亮的眼眸不经意间掠过迷惘之色。

该怎么办……

明明已经正在接近了，青鬼这般用刀的强者亲自给她当陪练，不厌其烦地让姜夜去试刀，去尝试每一次斩击的可能性，并给予她不容出现差错的紧张压力，

但她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

姜夜心脏猛跳，唇角发白，一丝小女生的怯懦在眼睛里浮现。

忽然间，

洛晴川在此刻出刀。

‘赤笺’凌空而起，从姜夜密不透风的攻势里，寻得到瞬息的破绽，

鲜艳明亮的赤色刀刃，画出美轮美奂的曲线，斩向姜夜，

少女瞳孔缩紧，一切怯懦与惘然都在此刻散去，只剩下本能，驱使着少女要去挡住这一刀。

咔嚓一声，

断刃打着旋飞出，插入天台的地面，钢铁反射出白晨的炽烈光泽，冰冷凛冽，仿若目之双眸生痛。

火星四射。

‘素脂’挡下了‘赤笺’，姜夜倒飞而出，贴地翻滚数圈，咳出一口血迹，染在她秀美英挺的唇上。

洛晴川落刀，伫立，轻声道：“不要怕，只管向前。”

脸色发白的少女拄刀踉跄而起。

她更怕了。

姜夜颤声道：“青鬼先生，如果、如果我这次做不到，可否请您下次再……”

“就这一次。”

洛晴川话语无情：“你未来的命运如何，我不在乎，我已履行约定，姜小姐失败，是姜小姐自己的事。所以，”

飘忽的狂风里，洛晴川缓声说：“加油吧。”

姜夜左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接着与右手的柔白五指一齐握住‘素脂’的刀柄，

握紧。

一旦失败，不仅没有再战的机会，反而还会让‘赤笺’的付出变得无意义。

褪去那些执念与坚强，姜夜从小时候起，就是一位无助的孩子，害怕着周围亲戚的视线，因此必须鼓起勇气去奋战。

她不是要成为最强，只是想有完成幻梦的能力。

要是姜夜不够出色，不仅再也无缘去见父母，更有可能被家族当做联姻的工具牺牲掉，将她的纯洁卖予他人。

她已无路可退。

因此，只能向前。

“我知道了，青鬼先生。谢谢您…阻止我的软弱。”

姜夜面无表情的轻轻吐气，身影在风里像是一吹就倒，可她的刀势再度攀升而起，犹如龙卷垂上天穹。

心在颤个不停。

旋即，天与地黯然起来。

只因有一束刀光，璀璨至极，苍白如瀑，从‘素脂’爆发而出。

光芒将天台上的一切淹没，唯留下模糊的线条与若隐若现的轮廓。

不知何时，姜夜已到洛晴川的身前，

冷艳的绝美面容映入洛晴川眼帘，少女威风凛凛，两手握刀向上斜斩，万象失色，她清丽的娇影都宛如要在苍白刀光里融化，似是一颗落入奶酒里的冰糖。

洛晴川并未紧张，他本来就知道这一刀的名字。

“白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