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n市的整的第一天，昨晚是睡了挺香的一觉，自然醒，旁边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九点刚过。老爸是七点多就起床，收拾收拾准备上班的，认真听一会门外的动静，老妈好像也不在。不过她也不至于一大早就被别人叫去玩，像是疯了、分不清时间一样——估计是同外婆一道，吃了早点，到菜市场转转，看有什么新鲜菜。
如果她们这时懒一些，就到我们住的这排楼身后的一条小巷，有十来个摊位，早上买菜的，供附近的居民行行方便。不过更多的，尤其是我回家了，她们会跑远一点，到丁公路菜市场，或者到更远一点的铁路二村菜市场，买点肉啊筒子骨啊这些硬货，烧硬菜啊，炖汤啊……
外公早上一般是要到人民公园小走一圈，散个步，带着老年人听歌、看视频的播放器，自娱自乐……他一贯是那种乐天派的老头儿。家中这方面的分工是外婆买菜，偶尔带着老妈，外公散步回家，歇一会，负责炒菜做饭。我一般是早点下楼吃，丁公路这条街上，粉啊面啊瓦罐汤，饺子馄饨肉包子，那是随你挑，价格挺亲民的，错过了三楼的早餐饭点，我就只能下楼自己吃了……
然后吃完我又不愿单单为了吃顿早餐，来回可以半小时不到就同一楼栋上下两趟？总觉得有点亏，还不如吃了早点直接到半边街呢，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还不用让奶奶发愁：没煮你的饭……
啊，对，昨晚我明面上没跟老妈有太多接触，不清楚老爸半夜里有没有跟老妈聊起我今天白天的动作……嘛，还是跟她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夏天热归热，有一点好处就是穿脱衣服方便，洗漱完毕，穿鞋下楼，我打电话给老妈。虽然菜市场人声嘈杂，但起码比起近些年有耳背趋势的外婆，老妈注意到她的音量开得高的来电铃声的概率还是偏高的……我这时只希望，附近声音不会太吵，都能盖过、忽略她的注意力。
“喂？”
“老妈……你在和外婆买菜？”
“是，在丁公路这边买，马上买完回来，帮你婆婆拎东西上三楼，聊聊天……你是刚起来？”
“没，现在刚下楼准备到马路对面吃个早点……”我把接下来的计划跟老妈说一下，“等会我是打算直接到半边街那儿，去看看爷爷奶奶，中午到他们那儿混餐饭吃，因为附近也是肖宇航家，下午我打算去他家玩一会。”
“啧，你这……”
我打断老妈要责问的节奏：“晚上还是会回南柴吃饭的，只是单独小范围的老友见面……我还不至于榆木到你们表明了买菜做饭，我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不回家。”
“嗯，那还差不多。”老妈语气缓和一些，“去半边街……周末到驾校报名，不是顺便也可以去看爷爷奶奶吗？”
“时间差的问题……回n市一个礼拜都没有去看望隔代长辈，多少有些不礼貌吧？”
“这倒也是……菜市场有点吵，也挺热，我心情有点烦躁。”老妈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这类说法算是她说抱歉、对不起的偏高级的了，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场的时候，对长辈、平辈中年龄比她略大的亲人朋友，会不会说对不起，起码与我对话的时候，我是挺久没听到她对我说过这句话了。
怎么说呢……谈不上恼火、不快，但微妙还是有的，我心里也有一股哂笑的意思，这通常就是我想反驳、想呛她话的情绪源头吧？而且，是啊，正值青春期，不知不觉也过了，和她谈论有关自己学习成绩方面不愉快的几年时光，现在听到这种，本意里明明带着善意的歉意，但偏偏不肯低头——这样态度的声音……
“我也很难以“无所谓”、“算了算了”……这种简单想法来消解自己对母亲的负面情绪。”具体来说，是她的年龄让我无法把她的话当成是傲娇的发言吧——那算是我能想到的，最笨拙，但又是让我自己接受的预想，结果嘛……还是失败的。
“知道了，中午让婆婆不煮你的饭，下午跟你同学……肖宇航聊完天也尽早回来，啊对了，记得也要打电话给爷爷奶奶那儿，搞突然袭击是为了给惊喜，但没必要，要是他们淘好米插了电饭煲，你才到半边街家里，那也挺尴尬的……”
“好了好了，晓得我是要外出，主动打电话给你们汇报情况，结果你觉得我会连这点连带的东西都没想到？”我这下发言就有点呛老妈的意思了，“挂了你的电话我就跟爷爷奶奶那里说，正在来半边街的路上这件事……”
“下午要是肖宇航没有其他预约，我可能聊聊天，回南柴的时间反倒偏早一些，但如果没能碰上他，我下午大片时间没事干的话，可能找点别的乐子，比到肖宇航家聊天还晚一点，但不会晚回家吃饭，饭点的把握我还是挺有谱……”我用相似的长篇大论来堵老妈对我过分的关注（约束），就是最后一句“好了就说这么多。”不等老妈应声就挂了电话，严格来讲多少是有点不礼貌的，看着手机屏幕发了几秒呆——实话实说，是有点怕老妈回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质问我，怎么敢不礼貌地对她说出这种话？
边走边留意手机的动静，见老妈没打过来，轻舒一口气，翻开通讯录，眼睛略有出神地看屏幕几秒，拨通了爷爷的号码……等了挺久才有接起的人声。
“喂，小崽……”
这是奶奶的声音。
“哎，奶奶。”我应声，然后问道，“能直接告诉我，是你接起爷爷电话的原因吗？”听到是她带着笑意的嗓音，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诸多可能：出门忘记带手机了、爷爷在厨房忙事呢，他也没有在家随身揣着手机的习惯，于是奶奶离他的手机比较近，见屏幕显示是我打来的的，也就不过分计较两人谁接了，顶多等会手机“物归原主”嘛……
“你爷爷在厕所，还没出来，你电话就来了。”奶奶在电话那头说道，“看到是你的电话，我还有点意外，你不是习惯下午，在我们差不多午睡起来的时候打电话吗？而且一般都是打给我……”
“呵呵，之前我还记得有一次爷爷接电话，开玩笑说打电话也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差太多，我今天想打电话给你们这边之前，就突然想起这件事，所以这次就打给他了嘛……”我笑道，“哪知道打爷爷的手机，接起来的还是你。”
奶奶也被逗乐，我接着说正题：“不过这次问题不大，不是我俩聊久一点，等他出来，你把手机还给他的事情……”我是跟奶奶说了马上要到半边街看老俩口，中午也到家里吃饭的。
“哎呀，你怎么临时想着这么做呢？”奶奶语气里带点嗔怪，但本质还是高兴的，“我和你爷爷平时吃得简单，没两个好菜……现在你爷爷年纪也大，厨房油烟又重，偶尔午饭也让他懒一下，煮锅面两人嗦一顿就好了的。”
“简单也不至于过了头吧？”我脸上写着无奈，可惜奶奶现在看不到，“饭总是要吃的嘛，下午这一大段时间，饿着了总不舒服，一餐面就打发正餐，哪有这么操作的？”
“好好好，好在现在还没淘米，中午做饭。”奶奶说道，“可菜实在少，要不我现在再出门买两样，或者到半边街出口的那家粉店，让他炒两个菜我带上来？”
“别介，这个时间你到师大南路，或者地下通道买菜，能不能买到好菜先不说，还让你多跑挺远的路，回来也得加大爷爷的工作量，那我还不如不来了……”
“诶！傻崽，说这种话……”奶奶带点责怪的口吻，我本来也就单纯的开个小玩笑，所以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缠，自己跳出来。
“别这么认真嘛，主次目的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就按你说的第二种方式处理，让粉店的老板帮炒两个菜，叫爷爷也别弄多了菜。”
“按你们正常标准，这就已经算豪华配置了，我从小又没在你们手上养成什么餐餐大鱼大肉、娇生惯养的脾气，没那么挑，主要是回n市了，憋一个礼拜，能自己见你们却懒得动，跟同学玩乐倒是有动力，怎么想也说不过去……”
“好，好，我们小崽这是真长大了……”听到了一句挺有重量的叹喟，当然，不是伤感，感慨自己年纪大、孙儿成长的叹息，是有欣慰、满意的声音，但从我的角度来说，会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去想，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但奶奶的话中断的没有多久，“爷爷出来了，我把手机给他，你们说几句？”
“罢了，马上到早餐铺了，两头说话挺麻烦的，奶奶跟他说下情况就好，长聊等我到家，有的是时间。”
“嗯，对，那拜拜，路上小心点哈。”
“不是骑车，放心好了，有人行道的路段，我这好脾气，难道还会作死走马路上？”
“嘁，你还好脾气？”
“对你们相当好了好吧？”
“这倒是……但我和你妈说几句就有吵的风险——这种事情，刚才也夸你长大了，跟你妈妈这方面是要改善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