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大叔，你的水果摊怎么搬到集市口了？害得我找了好久！”
热闹的集市里，朗斯太太将一篮挑好的水果递给伊德。
伊德一边称量篮子的重量，一边无奈叹道：“还是这里安全些啊，在旅馆下面卖水果不知道又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砸到！”
“你说的是……”朗斯太太话没说完，集市外突然刮起一阵风，伴随路黎的尖叫：
“对不起——！”
“轰！”
路黎像一支黑色的箭射入集市，水果摊被撞得七零八落。
“臭小子！这次我真要拿西瓜刀剁了你——啊！”
暴怒的伊德刚举起西瓜刀就被飞驰而来的雪玟撞翻。
路黎见势不妙，翻身拾起几个西瓜向雪玟砸去。
雪玟手中猎刀纵舞，迎面而来的西瓜纷纷被劈成两半。
路黎见状干脆将装西瓜的推车掀翻，雪玟灵巧的向后空翻，虽然躲过雨点般袭来的西瓜，但却一脚踩在倒到身后的伊德身上，伊德低哼一声，彻底昏过去。
黑化的雪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凶狠地盯着路黎，高举猎刀冲了过去。
路黎撒腿就跑。
相似的一幕再度出现，路黎与雪玟一前一后在集市里穿梭追逐，集市又被弄得一团混乱。水果摊、杂物摊、布料摊、猪肉摊无一幸免，二度受伤入院的戈凡今早刚刚出院，正打算买两串炸豆腐解馋，谁想祸从天降，被路黎撞翻后，受伤的腿又被雪玟踩一脚，三度入院。
“你听我解释！”路黎一边逃一边喊，“我没对小十六做……”
“闭嘴！”雪玟咆哮道，“什么小十六？！在丹庭帝国，诱拐儿童是要剁掉双手的！”
“它只是仓鼠啊大姐！”路黎哭笑不得，“顶多是只有天使血统的仓鼠，怎么就是儿童了啊！”
“对我来说乐奇就是孩子！”雪玟咬牙切齿，“你要负责！”
“喂喂，你听到那个女孩说什么了吗？”
在一旁躲闪的路人议论纷纷。
“她要混小子负责呢！”
“什么孩子啊，负责啊！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道礼节啊。”
“不要说些让人误解的话啊！”路黎喊道。
雪玟羞愤欲死：“闭嘴！闭嘴！都是你的错！给我去死！”
“哇啊啊——！”
路黎跌跌撞撞冲出集市，人群的责骂与议论被甩在身后，只有凶恶的疯精灵如影随形。
此时的路黎头顶鸡蛋壳，身上沾满五颜六色的果汁，比上一次还要狼狈。然而雪玟身上却依旧不染一丝杂物，这家伙似乎自带反弹技能！
路黎深知自己再往闹市区跑恐怕就要引起人神共愤了，于是转而向僻静的地方逃跑，绕来绕去，身体疲惫不堪，最终竟然来到祭坛。
气氛一下变得肃穆。
路黎与雪玟一前一后停下脚步，仰头望向高耸的祭坛，它如往日一般恢宏沧桑，除了前几日决斗留下的破碎石板外，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看来黑袍人入侵村子什么的果然是个梦啊。
路黎有一瞬间的恍惚。
远远的皇海站在祭坛上，银白神服在风中飞舞，身影如山。
路黎正奇怪雪玟为什么停止追杀自己，原来是被皇海老头吓到了，这老头果然凶悍，连疯精灵都要惧他三分。
路黎不想见皇海，他一定会说些自己不用功学习剑术因而导致失败的云云，然后再毫不客气地把自己赶出村子。与其被皇海老头赶走，还不如自己主动些。
路黎抽了下鼻子，转身要走。
“上来！”
皇海的声音不容抗拒。
路黎耸耸肩，沿着石梯一步一步走上祭坛，雪玟跟在后面。
皇海转过身，打量着浑身五颜六色的路黎，路黎被他看得心虚，但还是硬撑着挺直腰板，一副决斗可以输气节不能丢的样子。
皇海的脸色异常苍白，不是因为生气而白，是那种虚弱的白、憔悴的白。
看来虽然赢了决斗，皇海老头却也元气大伤，路黎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当然也有些担心。
然而皇海似乎只注意到前者，神情愈发不屑：“生性顽劣，脾气倔强，骄傲自满，好吃懒做，爱耍小聪明，喜欢投机取巧……哼，一身缺点！”
“你！”
路黎脸上一阵发烫，皇海老头说话完全不留情面，当着雪玟的面句句如针，直中要害，他怎么能不火大？
“但是……”皇海话锋一转，似乎轻叹一下，“性子坚韧，品性也算不坏，还有些小天赋……”
皇海向旁边走开一步，露出身后插在祭坛上的七裂羽：“勉强能做圣器的掌管者。”
“什，什么？！”路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今天起，路黎·宫夜就是圣器的第三十七任掌管者！”皇海郑重地说。
不仅路黎，雪玟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异口同声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路黎也不知自己是欢喜还是惊讶，“我明明输了的！”
皇海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反问道：“明知会遭到反噬伤害，但还是使用了鬼切·二段，当时的你是怎么想的？”
路黎用手捂住隐隐发痛的胸口，木灵精华虽然治好了骨折，却治不好心伤。路黎醒来时就发觉自己胸口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痛，仿佛有一片吊在心头上的刀片，偶尔会划到心脏，产生瞬间的刺痛，这应该就是鬼切·二段带来的永久伤害。路黎怕夏可担心，所以一直没说出口。
“当时没想什么。”路黎作出轻松的样子，“只是想要打败你，夺取圣器，就这么简单！”
“鬼切·二段每使用一次都会加速心脏的衰老，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心痛会越来越剧烈，心脏终将不堪重负而停止跳动。”皇海一字一字道，“可以说，每使用一次都会减少十年寿命！”
路黎一呆。
雪玟眉头紧皱，担心地看向路黎。
“虽然你现在的年龄是十七岁。”皇海说，“但由于使用过鬼切·二段，心脏机能已经退化到三十岁……”
难怪！
难怪自己今天没跑多远就开始感到身体疲惫，呼吸不畅，放在以前哪怕是绕着村子跑一圈也不至于这样。
“也，也就三十岁嘛！”路黎哈哈一笑，故作镇定，“三十岁正值壮年呢！”
皇海点点头，没有表情的脸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话虽如此，但以后绝不可再使用鬼切·二段，你的心脏已经经不起几次衰老了！”
“知道，知道！”路黎不耐烦地说，“以后打死我也不用了，我还没娶老婆，才不想那么快老死呢！”
雪玟紧锁的眉头微微放松，深深看了路黎一眼。
皇海长叹一声：“六十七年前，如果我的决心能像你一般坚定，使用群体杀伤力最强的鬼切·二段瞬间消灭入侵的敌人，就不会有那么多枉死的人。然而我害怕衰老，也害怕死亡，我空负剑圣绝技，却不敢为它牺牲自己。单凭这一点，你也比我更适合做圣器掌管者。”
“皇海……老师……”路黎呆呆看着皇海。
他没想到外表坚冷如冰的皇海，内心竟然深藏着多年的愧疚。这份愧疚令他鲜活起来，令他有血有肉，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整日阴沉着脸的长老。路黎突然明白，皇海为什么过着苦行般的生活，日夜守护圣器与蓝什米加墓园，为什么无私地将剑术传授给村里的人，为什么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这或许都是为当年的怯懦赎罪。在别人看来皇海根本无罪，毕竟正是他奋不顾身剿灭外敌，安吉村才能延续到今天，但对于以剑圣后人要求自己的皇海来说，懦弱自私无异于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这些年来，他也过得很痛苦吧。
罪不罪过，由别人定夺，但痛不痛苦，却取决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微笑着走进刑场，有些人锦衣玉食却不得安宁。
路黎的思绪一下跑远了，直到皇海将两枚戒指递过来。
“蓝什米加留给安吉村鬼切剑术的前三段，后四段则不知所踪。这是记载第一段斩空与第三段乱舞的戒指，我今天把它们随圣器一起转交给你，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这……”路黎犹豫了一下。
“鬼切招式讲究神速，磨磨蹭蹭像什么样子！”皇海眉毛一横，“快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哦……”
路黎接过戒指，收在怀中。
“至少做出开心的样子啊！这么多年，我终于将剑圣的绝技传授出去，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皇海意外地流露心声。
“嘿嘿……”路黎咧嘴笑了一下，说实话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得到剑圣真传也是责任大于收获，能学成什么样子还很难说，所以没什么特别兴奋，倒是另外一事让他十分开心：
“这么说夏可不用离开村子了吧？”
“你也可以不用离开……”皇海看了一眼雪玟，“但如果圣器离开村子的话，你也必须离开，作为圣器掌管者，你必须时刻守护在圣器身边！”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路黎突然回头对雪玟做了个挑衅味十足的笑脸。
雪玟脸色一红，怒道：“死鱼眼，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还没决定要求你呢！呸呸！求谁也不会求你！”
“我就是笑笑，你那么敏感干什么？”
“我看你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爽行不行啊！”
皇海看着这对争吵的年轻人，眼中露出欣慰的光芒，那一刻他真的老了，他的表情不再坚硬冰冷，身体也略显弯曲，他失去高高在上的威严，却获得普通老人的宁和，他如释重负。
“呦吼！皆大欢喜呢！”
上方传来小舒的笑声。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小舒站在高高的石柱上，一身海蓝色的制服，头戴黑色的二角帽，正中画着白色的骷髅头，腰扎海蛇皮带，脚穿长筒皮靴，弯刀侧挂，脸上斜罩着一只银色眼罩，遮挡住右眼。
这威风凛凛又邪气十足的装束不正是海盗的打扮吗？
“嚯——哎呀！”
小舒从柱子上跳了下来，但身体在半空中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嘶嘶——好疼啊！”
她环顾目瞪口呆的三人，立刻意识到自己当前的角色，一跃而起，拔出弯刀指向路黎。
路黎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开，这架势如此熟悉，小舒该不会被疯精灵传染了吧。
“嚯哈哈哈哈哈！”小舒粗着嗓子一阵狂笑，“感谢伟大的辉海之神，感谢您让我遇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公主！”
“啥？小舒，你说谁是公主？”路黎叫道。
“哈哈哈哈！”小舒邪恶地笑着，“美人，你不要害怕，我会带你逃离这荒芜的海岛，我会与你在大海上开始唯美的爱情！从此你就是我的明珠，我的人！哈哈哈！”
路黎歪头瞪着小舒，伸出三个手指：“三秒内恢复正常，否则你再也别想吃到夏可做的饭菜！”
“哈哈，咳咳，嘿嘿，嘻嘻……”这招果然立竿见影，小舒立刻收起弯刀，笑嘻嘻地说，“别生气嘛！这不是为了庆祝你成为新任圣器掌管者，大家要在歌颂圣堂举行庆典，还要上演歌剧《辉海之夜》，我自告奋勇出演传奇海盗——克鲁斯汀！”
路黎松口气：“那就去找你的公主排练啊，干嘛拿刀指我？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已经被这位拔刀少女弄得神经兮兮了！”
“你说谁是拔刀少女？！”雪玟美目一瞪。
“口误！口误！“路黎连忙解释，稍微晚一点，恐怕就要招致血光之灾。
那边入戏颇深的小舒还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小黎你是公主啊！琉璃公主由你来出演。”
路黎简直无力吐槽：“喂，怎么看我都应该演拯救公主的英雄吧。”
“拯救公主的英雄蓝什米加大人由这位出演，当当当当！”小舒隆重地将双手指向雪玟。
“我？”雪玟指指自己，“我才不要演什么英雄！更不要去救这种变态人渣公主！”
“你说什么？！”路黎怒道，“要是你来救我，我还不如和海盗私奔了好！”
“那你们就私奔啊！再也不要回来！”
“那个……”小舒苦笑一下，“二位入戏还真快呢。”
“闭嘴！”
路黎和雪玟同时转头向小舒喝道。
小舒连忙用手捂住嘴，再不敢多言。
谁也没注意到一言不发的皇海脸色莫名阴沉下来，而祭坛之下，夏可听着随风传来的话语，眼神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