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手一碰到石门表面，整个人如同进入不同的空间一样，全部失去了知觉，闭着眼睛站着。

逍遥派的人自动分成了两对，一队先在虚实之门接受考验，另外一队站在第一队后面把守，以防第一队封闭五识期间，出现什么变故。

作为二师兄，轩辕奇首先站出来愿意在师弟师妹面前试一试。他的手正要按在石门之上，却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视线，转过身的时候，看见月山教的褚决死死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轩辕大哥？”单月沫问道。

“没什么……”他对单月沫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我安然无恙，你再过去。”

单月沫不由得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心里一阵暖意。

“二师兄不用怕，安鳐会保护你周全的。”安鳐拉住轩辕奇的手道，朝着单月沫做了个鬼脸。

“既然安鳐这么说了，那可就要好好拜托你了。”轩辕奇揉了揉安鳐的脑袋。

他按在了大石门之上，便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微微卷起一阵风，风以他为中心，向上卷去，将他的头发高高吹起，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却有不一样的场景。

他似乎离开了三生秘境，来到了一座村庄面前。

不像正常的村庄，这里充满了萧条，空巷无人，连风声都有些萧瑟。这阴凉的风夹杂着穿过空巢的呜咽声，听得轩辕奇一凛。那拂在脸上的触觉，果真跟实际的触觉一模一样。听觉、触觉、视觉无一不觉得这里是真实的，一时间哪里会认为这里只是个幻境，只觉得自己应该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送出了三生秘境。

他想御剑而飞，上去看看这个村庄。

一摸血蚀剑，才发现腰间佩戴的还是血蚀剑的模样，却变成了普通的剑器。要一跃而上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这个幻象里根本不能御剑，一概法术，似乎都不能使用。

这才觉得这幻想也并非是那么周到，至少不能完完全全复原当事人的特征。

吱呀一声，有个弓着背的老人家推开一扇摇摇晃晃的门出来，一眼看见了轩辕奇，眼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仙……仙人……啊……”

“仙人下凡了……！”

老妪叫了起来，两眼溢满了泪水，脸上的褶子将这泪水分散，向两侧流去。那死灰的目光里，再现出久违的希望。

这一声希望的呼喊，引得两侧屋室的门陆陆续续打开。那空无一人的巷子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开始都是一副死亡带来的绝望双眼，见到轩辕奇之后纷纷露出希望的目光。

有些人甚至流下了惊喜的泪水。

这群村民们缓缓向轩辕奇靠近，将他包围起来，试图触碰他又怕玷污他一般，缩回了伸出的手。里三圈外三圈依此向轩辕奇跪下，双手合十在胸口，磕着头，流着泪，哭喊道：

“仙人啊！”

“终于等来了仙人啊！”

“救救我们吧……”

“仙人快来救救我们吧……”

“求求你了，快救救我们吧！”

胆大的扯着轩辕奇的裤脚，有些更激动的，直接抱住了轩辕奇的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生怕这久久才出现一次的仙人就这么离去。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

我不是仙人。

——这句话轩辕奇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发现这群村民全身黝黑，瘦得皮包骨头，衣裳破烂，露出的手臂也只能彰显出这村子的不幸在村民身上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

有个小孩顶着硕大的脑袋，身子却异常瘦小，从跪拜的人群中站起来，怯生生地勾住轩辕奇的小指，磕磕巴巴地恳求道：“救……救救我们……好不好……”

“仙人……大人……”

“救救我们吧……”

轩辕奇看着这一群人，悲悯从心中而起。他蹲下身子，视线与那幼童保持相平，拂去他脸上的灰尘，柔声道：“虽然我不是仙人，不过也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孩童的脸上缓缓绽放了笑意。

他牵着轩辕奇的手，一跳一跳甚是欢喜地来到一座破烂的村祠堂里。

村里的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舀了一勺水还带着黄泥，沉淀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由孩童盛着上面清澈的部分递给轩辕奇。

眼看着轩辕奇喝了一口水，老村民们这才确信这个仙人是不会走，真的要留下来帮忙了。于是七嘴八舌说起来，讲起了村庄的怪事。

说是村里几年的大旱，颗粒无收。开始用的是存粮，后来将周围的野味打尽了，接着是周围的野草，而后是树皮，最后是土……

村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能跑的，活了；跑不动的，半路就死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生人了，都是知道自己熬不下去的，于是忍着忍着，觉得这一生也就这样结束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轩辕奇出现了，一身与这村里不同的装扮，让他们误以为是仙人下凡。

话讲到这里，轩辕奇却想起自己以前被关押在轩辕家的时候，也是过着这般的日子。

在黑暗里痛苦着，生不如死。

后来觉得死了也算是解脱，却一直没死成。

直到星河救了他，给了他新生，让他第一次尝到人生的温暖，第一次感受到活着的好处。

眼前的这群村民，何尝不是黑暗中的自己。

若是有人能伸出援手……

轩辕奇想到，若是我能救了他们，也许也能让他们尝到这世间的温暖。

“可是，我要怎么做呢？”

轩辕奇问道。

这一问，祠堂里所有的人先是看了看他喝完水而空了的碗，而后笑了起来。

这笑意却有些渗人。

轩辕奇心里奇怪，没怎么多想，等着村民的回答。

哪怕是哪里有妖邪作祟，或者从哪里引出水源也好，只要能用上他轩辕奇的，那便万死不辞。

然而，村民们谁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轩辕奇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觉得也许村民们也不知道怎么做，应该由他引导出原因。

“这附近是否有什么妖邪？”

众人摇头。

“那是说要开挖哪里的水源，或者帮你们迁移到隔壁村落？”

众人继续摇头。

对话陷入了沉默，轩辕奇只好继续找着话头。

“刚刚说，能跑的活了，那……那些死了的呢？”

“死了的？”

“这路上似乎没有见到什么骸骨，所以想也许有猛兽一类的，说不定正是我们要找的……”

“死了的人也不能浪费啊……”第一个发现轩辕奇的老妪诡异地嘻嘻笑起来，“死了……就吃了……”

于是众人都嘻嘻地笑起来。

“仙人啊仙人，你怎么还不头晕呢？”

天真的孩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歪着脑袋打量他。

“头晕？”

这么一说，眼皮还真是有点重，眼睛……啊……怎么会忽然那么困了呢……

头……头还有点疼……

“仙人啊仙人，快点睡吧……”

“睡了就能救我们了……”

“睡了，就让我们吃掉吧……”

“吃了你，这个村子就能恢复如常了……”

轩辕奇两眼一黑，倒在石椅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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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奇皱着眉，看着单月沫和苏樱，笑道：“我不怕那些蛊惑心灵的幻境，不妨且来一试。你们放心，一刻钟而已，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径直走到虚实之门前面，将手按上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来到一片雪白的世界，前面有驼铃清脆的响声，还有个扎着冲天辫穿着肚兜的小孩一跳一跳地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他的脚步没有声音，唯有驼铃的声音在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无声世界。

你是谁？

你要带我去哪里？

孩童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示意他跟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直到雪白之境里，露出了一个人影。

轩辕奇震惊地看着这个人影，颤抖地开了口——

“星河……”

——《大剑门·卷二》节选

*******落落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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