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逃窜的人们身后跟着张牙舞爪的……人。

那还能称之为人吗？一个个皮包骨头，眼中只有混沌迷茫的凶光，如同一个个人形的野兽。

任间脸色有些难看地击晕其中一个“怪物”，骨瘦如柴，肋骨与关节盯着薄薄一层皮倔强地凸起。

“是那些药粉……”

很明显，这是一条毒虫。

现场混乱疯狂，毒虫们的嘶吼与幸存者的惨叫在城镇上空回荡，那是通往地狱的序曲。

拉斯特伯爵，绝不只是药品商人那么简单，至少任间还没见过能激发人攻击性的药物。

槿昙面无表情地切开空间缝隙，将为药疯狂的家伙们传送进无人的角落。

根据刚刚那个男人的说法，这个小镇应该是有民兵团的。

槿昙左右张望，却只看见一群穿着制服的行尸走肉。

分明是民众的守卫者，此刻却脱离值守的岗位将魔爪伸向理应被自己保护的人们。

那些白色的粉末，真的拥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吗？

难道一开始不是他们自己选择踏上这条路？或许此刻显露出的凶悍狂乱的丑态才是人类的本性吧。

这样的人们，真的值得自己守护吗？世界的蛀虫或许就此毁灭比较好吧？

想到这里，槿昙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任间拍拍她的肩膀，惊醒了失魂落魄的少女。

“怎么？对人类失望了吗？”

槿昙又重新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眼前的场景刺痛了她的心，就连她给予厚望的学生也踏上了歧途。

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或许不是“背叛”，而是自己一开始就将希望寄托错人了。

世界的命运交给这群家伙不应该交给这群连前路都看不清的家伙，槿昙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闭上眼睛，将那些此刻看起来有些荒唐地理想熄灭。

深吸一口气，她向任间鞠了一躬。

“多谢这些日子的照顾，或许我应该去寻找其他的路了。”

说完她就打算离开，即使对人类彻底失望，却仍不愿意看到这种惨剧。这是往日对学生对人类未来期待留下的习惯。

希望越大，此刻失望的深坑就有多深。

银光禁锢了槿昙的身影，她尝试挣扎一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也是，异界来客也是人类，肯定会为自己的种族辩解的吧。

她的内心越发失望。

任间轻轻叹口气，随即脸上重新挂起往日自信的笑容。

“既然如此，就跟我来吧，用你自己的双眼看看人类的希望。”

一阵嗡嗡声后，两人来到一间熟悉的房子外。

任间手指搭在嘴唇上示意嘘声，随后带着槿昙一起趴在窗口观察。

那不称职的父亲在地上挣扎着，全身拧作一团面露痛苦。

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手中还拿着任间刚刚给他的棒棒糖。

看看父亲，又看看糖果，荒唐却朴实的想法在年幼的脑袋中升起。

将棒棒糖凑到父亲嘴边，孩子用尚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说。

“爸爸，尝尝这个，甜甜的会好受一点。”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猛地抬头，面露凶光地盯着儿子。

槿昙抽出细剑，却被任间按住。

“看吧，请先做个旁观者。”

他的声音中露出不容置疑的魔力。

男人的手伸向儿子那尚未发育完全的娇小脖颈，五指微微蜷缩就要拧碎他的气管与生命。

槿昙更加着急，却全身难以动弹，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任间。

她还是放不下这些，可任间似乎真像他说的那样打算做个旁观者。

魔爪即将撕碎稚嫩生命时，那位父亲的眼中重新恢复了清明。

变抓为推，将孩子推到房门方向，痛苦中的他控制不住力道，孩子被他推到在地。

“快……走……”

儿子不知所措地瘫倒在那里嚎啕大哭，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后重新试图靠近父亲。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呢？是不是他犯了什么错？

“咚咚咚”

敲门声，或者说撞门声响起，如同地狱催命的钟声。孩子的哭声引来更多失去理智的毒虫。

简单到有些简陋的木门被撕成了碎片，张牙舞爪的恶魔们涌入房间。

孩子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父亲身边。

“爸爸！爸爸！”

带着哭腔，他摇晃着往日不怎么称职却一手拉扯他的父亲。

没有回应。

失去理智的潮水即将淹没那有些稚嫩的孤岛。

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撑开并不宽阔的臂膀。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爸爸！”

分明带着哭腔，却听起来无比勇敢。

孩子身后的男人颤抖着爬起来，气管中发出“赫赫”的喘气声。

“任间！”

槿昙着急的大喊，可全身依旧难动分毫。

“呃啊啊啊啊——”

终于堕入深渊的男人嘶吼着举起双手，要碾碎眼前的一切。

奇怪的是，疯狂的海浪略过了那颗小小的脆弱的礁石，径直朝更加狂野的浪潮深处奔去。

那位父亲，在此刻重新挡在孩子面前，嘶吼着为人父的乐章与格格不入的失心疯毒虫扭打在一起。

剑影刺出，毒虫们顺着裂缝消失不见。

槿昙面色复杂的站在孩子身前，提着剑面对那痛苦挣扎的父亲。

最终他还是没有向自己的孩子出手，闭上眼冲出门外就要朝黑夜深处的地平线奔去。

任间动动手指，嗡嗡声后男人也消失不见。

“好了，那些家伙全进到民兵团的牢房里了。那些健康的平民也已经被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他微笑着走进房门。

“所以，看到了吗？当理性与感性融为一体，人类将会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只要生命尚未终结，人类就可以用有限的生命谱写最震撼的乐章。”

槿昙收起剑。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这里大部分人还是随波逐流陷入了迷茫与疯狂。”

“正是如此，这少见且稀有的理智与情感更加珍贵。你身为教师的任务，就是培养出更多这样的“爱”。我那个世界的人们曾幻想出一位名为“7”的神明，我那时候还不明白祂那对人类偏担般的溺爱。现在我终于明白，正是因为见过美好才会坚信他会击碎丑恶的虚妄。在你手中将会诞生出更多的希望，作为见证者去扶正你的幼苗吧，在他们成长为参天大树之前。”

槿昙没再回话，她安抚着受惊的幼童。孩子呆呆地看着那精致且柔美的面庞，安心感充斥他那颗小小的心脏。

眼泪凝固在眼角不再流下，少女看着平静下来的孩子不自觉露出微笑。

不只是哈欠，笑容也是会传染的。

任间看着相视而笑的园丁与幼苗，嘴角也不自觉翘起。

“所以，现在就得去找找某个迷失的小姑娘了。”

他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