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发浓密、眉目柔顺的温柔女人舒展双臂再一次拥紧绘仙,她毫不在意自己赤果的身体,也不在意洁白的双膝跪在地面染上污渍,只顾再一次再一次无比用力地将绘仙揉进怀里。

“主人,主人……我的小主人。”女人声色越来越哑,不是如同海妖那般红唇掠起的风情,也不是和黑娅在她耳边略带撒娇的低声哑语,而是含带悲意,从里而外透露着苍凉的恍然隔世。

明明自己与她的身体相贴地如此之近,绘仙却感受不到任何该有温度,她只能孤零零地看着女人的发顶发呆,女人不仅将绘仙搂进怀抱,还将自己紧紧地嵌入了她的胸膛。

思绪因怀中人牵动的感觉格外奇妙,绘仙盯着她的发顶,双臂同样也拥着她。女孩轻合双目,沉默而安静地听着怀中女人一遍遍宛若呢喃的低语。

低语如凄风呜咽般时轻时重,时快时慢,她好像在哭...

听着听着,绘仙不觉被那哭声、被那低语一起牵入语中悲怆之境,大脑深处发出阵阵痛楚,数片薄刀剜肉剔骨,万蚁蚀骨般的疼痛一寸寸顺着四肢往心口爬去。

这种疼痛刚开始只是轻微,后来随着心中感受到的悲恸程度而慢慢加重。

痛!好痛。

微合的眸子略微睁开,下唇已经死咬渗血,她抱着女人肩膀的手掌也不由越攥越紧。

不行啊,这样攥着,怀中人一定会痛,人偶一般怕痛地很。下意识,痛意浸染的大脑控制置在肩膀的五指,绘仙咬紧牙关,双目猩红,缓缓松下手掌。

没有外力的纾解,连接心脏大脑的疼痛得不到解放,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一个东西,一个可以缓解痛苦的东西!可绘仙别无他法,只能一次次死咬着下唇,任由口中生血,指甲刺入皮肉。

等一会就好,她拼命催眠自己,等一会就好,一会儿这个女人肯定会松开自己,到时候,到时候再去找其他东西缓解自己的痛苦。

女人没有随她的愿,她没有松开双臂,一次松开的预兆都没有,怀中女人本就在极其激动欣喜的阶段,海中流浪的旅人见到浮木自是要紧紧把握,现在的她并不想松开女孩。

痛意更加明显,伴随身体痛苦而来的是一层层压迫心脏的悲意,绘仙不知自己从何而悲,从何而痛。

身似坠入深海,眼前的天空离她的距离随着坠落速度的加快而越拉越大,想挣扎,可绘仙挣不开束缚自己双手双脚的铁链,她说不出话,脸颊滑下的泪和海水混合纠缠。

眼前的亮光刹那间融入黑暗,她坠入了没有任何光明的深海,听不见声音……听不见任何有关生物的声音,只有重重的,重重的,压迫在心脏,挤压在骨头上的海水的轰鸣声。

女人的多次呼唤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一下子起了疑心,抬头望了女孩一眼。

记忆里黝黑温软的眸子一片灰暗,她曾经也在双眼睛中看见这种色彩。

“主人?”女人捧起绘仙的双颊,一遍一遍无措地轻吻呢喃,“主人…主人?绘仙,不痛的,不痛的!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其他的痛,渡舟和你一起承担,好不好?”

渡舟?!渡舟……她坠入深海之前,看见深海之上,好像有一条小舟?可这有什么干系呢?双手双脚皆被束缚,她抓不住舟,上不了岸,完全的无能为力。

灰暗的双目没有恢复之前的光亮,绘仙睁大双目,盯着女人,如同机械般发出声音:“渡舟?你……为什么要来?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是谁?】

身体坠入最深的黑暗,束缚手脚的铁链毫不吝啬自己的力度,厚重的铁链将她的手脚勒出裂痕。

女孩灰暗的眼睛以极其夸张的角度张大,拼命张大,她手脚挣扎,不顾铁链嵌入骨肉的力度。

【我是谁?!!!!不需要你来管!!!】

灰暗的眸子恢复原本的光彩,大脑的痛苦在挣开铁链的一瞬间化为虚无,她惊出一头冷汗。

“你叫做渡舟?”绘仙拨开女人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我是绘仙,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确定我并不认识你。”

忌惮地按摩了发痛的手腕,她搓搓差点被海水堵住的鼻子,刚刚溺水的感觉无比真实,她都以为自己真的坠落过深海。

“说吧…或许需要我给你准备一件外衣,好遮住你的身体?你这样,不行。”绘仙抱着双臂,认真打量女人的长相。

柳眉杏目,丹唇琼鼻,典型小家碧玉的古典长相。

赤果的女人无措地扑腾着双臂,仍在原地发呆,绘仙等的不耐烦了,无奈地皱了皱眉转身帮她找自己先前整理好的木箱。

双目已经瞅到几个木箱中刻着小舟的箱子,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中萌生,绘仙侧身,面色冰冷,硬邦邦的声音揉入怒气:“这个刻着小舟的箱子和你很配吧?”

黑娅几人与绘仙生活最多三年,不清楚绘仙试探人的模样,发呆的渡舟搓搓寒毛,看着那木箱上的刻印微微愣神。

女人短暂的愣神自然被绘仙察觉。

果然是这样吗?绘仙端起木箱,一把丢到了女人跟前,之前的满身的痛苦让她对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很差,畏惧害怕的感觉她也曾在郁欲面前感受到。

“你自己打开吧,”接收到女人震惊的目光,绘仙耸肩,“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打开,开完了换好衣服就直接出去,离开这里,离开别墅,我不想再接受一个外来人了。”

“外来人?”女人的一只手覆在刻着小舟纹印的木箱,她不敢相信这是绘仙,她曾经的小主人说的话。

女人苦笑:“您说的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绘仙盯着女人的澄澈杏目,出奇认真,“认真的,我不喜欢第一次就往怀里扑的人,认真的说,我…不喜欢你。”

女孩望着她的目光没有明显的恶意,但这无疑更让渡舟满心痛苦。

“您…都让其他人进来,为什么我不行…我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话里有话,她让谁进来过?绘仙盯着女人,一向软和绵软的双眼此时犀利而尖锐:“‘其他人’?你在和我说哪个?我猜猜?”

黑娅、红鲤她们都是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形,红鲤刚刚诞生,整个别墅就只有那一个外来人了。

“你在说海螺?”绘仙摸了摸耳垂,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红鲤的归处,只是这次估计要提前很多,被手掌握住心脏的、掐住咽喉的无力感,她不想再体会了,“你放心,她也会离开,我会送她回到原主人的地方。”

手指着海纹的木箱:“这个木箱我也一并送她。”

绘仙的目光徘徊在女人面前的小舟木箱:“你打开然后套上衣服吧,里边有全套的衣服,夜晚小心着凉……我只给你一夜休息的时间,明天就让海螺带着你走。”

“客厅里有沙发,你在那里凑合睡一晚,吃完早饭,等海螺下来,你们就走。”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卖了队友?渡舟死命摇头,装傻充愣:“海螺是谁?您好像误会了什么东西,我并不认识海螺。”

绘仙圈着双臂,现在的发展很不对劲,她既怀疑海螺又想相信海螺,可当初抱来娃箱的熟悉感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她或者和海螺话中的阿慧有关系,还是关系匪浅,想得再多点,一个个把自己认成阿慧,会不会,这个叫做“阿慧”的,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手握成拳,绘仙盯着女人无措的动作还是软了心肠:“算了,我和她或许有点血缘关系,郁欲和你们认识,还说我无论长相和年纪都和阿慧相仿,她也叫做绘仙?是哪个‘慧’?”

渡舟眼睛光芒一闪,思路开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您也叫做绘仙?哪个绘?不是聪慧的慧吗?小主人就叫这个名字的。”

“我的‘绘’字不是聪慧的‘慧’,是绘画的‘绘’字,与绘画沾边,不与聪慧沾边,再者,我不算是聪慧的人。你们家的阿慧倒是让很我好奇,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让你们有了新主人后还在千里迢迢寻她,不惜到我这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的家里?还有你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渡舟望着女孩兴趣盎然的眸子,她该如何说女孩的性子?

“如何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但小主人自有她的打算...她很温柔很稳重,软和却刚硬,不算是顶顶温柔,也不算是顶顶强硬,她很宠人,哪里不会的,哪里做错的,她都会告诉我们,她对我们的喜爱总是藏在骨子里,眼神里,一字一句都不会透露,可我们都知道她是宠着我们的。”

女人形容的女孩不像是小孩子,是一个思想成熟,沉稳温和的长辈,慧仙的年纪现在不也才到十三岁吗?

“你的来历我先不细究,可你形容的慧仙言行举止没有一点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绘仙落下感慨,也没注意,自己成熟的言行也语小孩扯不上关系,她素来在人前人后都有所不同,对待外人总是沉稳而强硬,对待家人却永远以软和好欺负为主。

女人的解释随之而来:“……这是我的惭愧,主人有时对我的强硬,都是我惹下麻烦,慧仙训我的时候就是这般感觉,她一般在我们面前都是软和的像个糯米团的小女孩,她…有这个年纪的活泼,她喜欢聊天,喜欢交朋友。”

交朋友应该就是之前海螺说的电脑聊天了,绘仙抱着双臂:“聊天交友?你知道徐玥吗?慧仙把海螺给了徐玥,把你给了我?”

只见女人急急点头,绘仙暗示地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简陋的箱子:“那对你很不上心,只给了一个简陋箱子装你,一个人形师不该会这样,你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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