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芝望着笑，明媚撩人，却让苏语有了一种剥离感，他觉得顾芝化在神情里的那抹温婉稍稍淡了些。
“他们人呢？”
“说是快下雨了，就都先回去了。”
顾芝低头收拾着包，从包里拿出手机还给了苏语，“刚刚你手机落下了，我就替你收起来了。”
“哦，谢谢。”
苏语拿着手机翻了翻，有安栀给她发的消息，说她先走了。
“你带伞了吗？”
“没有。”苏语摇了摇头，望着窗外越发猛烈的大雨，“我打辆出租车回去就好了。”
“雨下得好大呢，要不坐我的车吧。”
顾芝挎着包缓缓起身，站在苏语面前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碎发，贴在苏语的耳边呢喃，扑打着灼热的气息。
“刚好姐姐还有话想和你说。”
……
车里灯光昏暗，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车窗上，碎裂成珠，然后汇聚在一起化作水流在窗户上覆盖出一层模糊的水膜。
苏语看向窗外，觉得能见度真是差极了，雨点混着漆黑的夜幕，视线走不到十几米，就只能望见白茫茫的一片。
他们进车之前都被淋湿了不少，被水浸湿的衣料贴在身上，冷风吹过瞬间就带走了肉体的温度，冷的让人直打哆嗦。
顾芝刚上车，就打开了车载空调，温热的暖气顺着出风口蔓延了出来，车内的气温一点点回暖，似乎没那样冷了，却在眼前氤氲出一层迷蒙的雾气。
“还冷么？”
“还好，暖和多了。”
顾芝侧过视线望了眼苏语，男孩的衣襟被沿着发梢滴落而下的雨水打得透湿，松垮垮地耷拉在胸前，露出了白皙的项颈下纤细单薄的锁骨，脆弱的好像只能经得住她轻轻一握。
“是吗？”顾芝解开了梳着发髻的头绳，纤长的头发散落而下，“小语和我那次过以后，好像就没怎么单独说过话呢。”
“可能开学有些忙吧，我也不知道姐姐平常有没有要紧的事情。”
“嗯，可是…这些年姐姐真的很想你呢，很想很想。”顾芝抬眼，视线透过特意调整过角度的后视镜看着苏语的侧脸，贪婪的混浊沁在黑白二色分明的眸子里，黑暗总是能让藏匿在心中的欲望无止境的生长，她一时觉着口干舌燥。
“姐姐那年走的太突然了，我还难过了好久，大概是以为姐姐再也不回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苏语点了点头，车里太暗了，他甚至看不清顾芝的脸，湿润的发丝交叠在一起垂下了大片的阴影，只能依稀望见幽暗的轮廓。
车在一处红绿灯前缓缓停下，耳边的车笛声此起彼伏一时掩盖住了雨水的声音，苏语侧过视线望向窗外，忽然觉着有些陌生。
苏语的精神震了震，不禁用唾液润湿了秋天时总是容易干裂的嘴唇，他凝着神打量着窗外，可是想要看清…便觉得越是陌生，他在青川待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至于连学校附近这一片也认不清，这好像不是回学校的路，神经几乎在一瞬间绷紧。
他的鼻尖萦绕着的橙花香味忽然变得浓郁，一片夹带着温度的阴影笼罩而下，苏语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靠去，可后背却只能死死抵在车门上，无路可退。
“怎么了？”
温和的声音落在苏语的耳边，像是轻柔的羽毛舒缓了他几乎快要断裂的神经，苏语瞪大的眼睛里依旧停留在惊恐，他呆呆地看着顾芝和他的身体擦肩而过，稍稍调低了空调的温度。
“温度好像有点太高了，感觉都有些热了。”
顾芝望着他，笑得温婉，把苏语心底那些错愕的恐惧驱散的一干二净。
“被吓着了？小语胆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小，我记得那时侯你老是挨欺负呢。”
“可能有点神经衰弱了吧。”苏语自嘲地笑笑，问了刚刚的疑虑，“姐姐，这应该不是回学校的路吧。”
“是啊，这是回姐姐家里的路。”顾芝随意地答着，红绿灯换色，车子也重新启动飞驰在瓢泼大雨的夜里。
苏语讶异地问道：“去姐姐家里？会不会有些打扰了。”
“怎么会，家里只有姐姐一个人，怎么会打扰到别人，而且不是说过了嘛，姐姐这些年很想你…”
夜晚的霓虹闪烁着晶莹的雨滴里，顾芝漆黑的眸子被染上了错乱的光彩，犹如她此刻澎湃的心潮，颤抖的肉体几乎快要握不住手心里的方向盘，“我走了之后，很后悔，真的很后悔。”
“嗯，我知道，我也很后悔，没有留住姐姐。”
“那回去了，我们再好庆祝庆祝，对了，小语会喝酒吗？”
“会一点吧，不太厉害。”
“那就陪姐姐喝一点吧，姐姐很久…没有找到想一起喝酒的人了。”
“好啊，姐姐不要嫌我酒力太差就好。”
苏语笑了笑，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黑夜发了愣，他的眼睛落在阴影里，顾芝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一辈子需要后悔的事情太多了，就像他当年没能留住顾芝的无力，如果没有重生，他也不会再遇见这个曾经给了他莫大温暖的姐姐。
……
你看着他那在一瞬害怕惊恐的模样，像是只受了伤分外惊恐的小兽，你愈发觉着你们的重逢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他那双清潭般澄澈的眸子泛起波澜的样子，简直让你迷恋，有那么一瞬，你恨不得直接将油门踩死，快点把他带回去，为了他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会。
时间根本没有磨灭你落在他身上的心思，你本以为仇恨足以替代一切的，可是没有，你仍然想他，爱意反而触底反弹般愈发沉重。
你会把你淋漓的爱意连带着这些年的悔恨一起偿还，告诉他你当初不应该抛弃他的，你不是个称职的主人，你应该向他道歉。
你想把他乌黑茂顺的头发揉成一团乱麻，手指拂过他的脸颊，然后…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望着他的脸颊一点点涨红，澄澈的眸子凝出晶莹的水花，可怜兮兮地看着你，等着他氧气耗尽，即将窒息的时候，再松开手给他生的希望，同时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告诉他。
“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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