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都顶尖的隔音技术,让屋里的几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庄园内正发生的骚乱。经过简单的协商,安渡因和莱恩已代表教会,和尤利西斯达成了初步的口头协议。
尤利西斯同意将莉丝让渡给教会,相应的,教会应适当放宽隔离法案,允许凡尔赛提斯家在第六区开展疫苗买卖。等第六区的异人全部完成接种后,隔离就会完全解除,第六区的地产收归国有,其中有不少都曾是凡尔赛提斯家的地皮。
直到这时,安渡因等人才知道,原来当年开辟第六区作为隔离区的时候,塔都zf和教会共同与以凡尔赛提斯为代表的地主们签订了协议,每年向其支付巨额租金。
如果隔离法案被废除,整个第六区便可另作他用,相信以尤利西斯卿的能力,一定能让其发挥比收地租更高的价值。
【所以说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比剥削第六区的穷鬼要高一点,但似乎,还是不太像啊……】
安渡因的心理仍带着疑惑,而此时,尤利西斯已经再次唤来自律机械。这一次,自律机械腹中装的都是些上等的佳酿。
他随手选了一瓶,向众人展示:“联邦陈酿,50年,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自律机械贴心地为众人换上新的酒杯,并伸出钻头旋去酒瓶上的软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即使是见惯了上流社会生态的伊斯塔莉等人,也不禁精神一振。
“塔都自建成以来便面临着粮食短缺的严重问题。千百年来,技术革新让绝大多数人都能够吃上饱饭,但要浪费食物去酿酒,还是有些奢侈了,”尤利西斯笑道,亲自逐一为客人们斟满酒杯,“相比之下,地面国度的酒文化要先进得多。不过伊修人的酒太粗糙,喝起来过于辛辣,还是卡塔塔联邦的酒水更适合塔都啊。”
安渡因缓缓举起杯,看着杯中那不透明的深红色液体出神。鬼使神差地,他在尤利西斯举杯敬酒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莉丝她,很相信你不是吗。”
尤利西斯的手僵在半空中。莱恩尴尬地轻咳一声,提醒安渡因他刚才的言论有多无礼。
但尤利西斯也只是愣了一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保持着贵族式的礼貌微笑,认真地答道:“没错。但我觉得这是最优选择。”
其实安渡因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自己固然同情莉丝,但这时候质疑尤利西斯,可能会影响教会与凡尔赛提斯家的合作,甚至让他突然变卦都有可能。
不过既然说都说了,索性就把心里所想痛痛快快地问个遍:
“有什么事情逼迫你做出这个决定吗?你本可以继续瞒着所有人保护她,就算我们已经有了线索,你也可以将她悄悄转移到别的地方。以凡尔赛提斯家的能力,把一个人藏一辈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贵方不是已经承诺会保护好炎伤小姐吗?我们的合作正是建立在此前提之下的。”尤利西斯不假思索地回答,熟练得像是练习过很多遍。
“我会倾其所能保证她的安全,但你似乎太容易相信我们了。你想过莉丝的感受吗?走投无路之际被最信任的人所救,却又被当做交易的筹码轻易抛了出去……”
这下连伊斯塔莉都看不下去了,出声劝诫道:“审判者祭司,请不要被无谓的儿女情长所干扰,您以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诚然,她巴不得合作这事被搅黄。但安渡因的出格言行着实有点匪夷所思,同为教会的高级干部,还是该象征性地演一演的。
尤利西斯把酒杯放回桌上,莱恩在一旁看得都快哭出来了。然而最后,年轻的族长什么也没说,因为窗户玻璃突然爆开,窗帘鼓荡,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入房间!
那是个穿黑色紧身衣的女子,蒙面,与士官长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能标明身份的东西。她似乎在逃避什么,动作很匆忙,见到众人的时候她还一愣,几乎忘了从满地碎玻璃中站起来。
玻璃一破,窗外刺耳的警报声便骤然涌入,撕扯着人们的耳膜。尤利西斯眉头一皱,轻拍了身边的自律机械几下,召集保安的命令便已传到外面。
女子快速望了眼身后,双眼微眯,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左手在空中快速划过,成分不明的黑雾迅速掩盖了她的身形。
预感到不妙的莱恩低声说了句“得罪”,便牵动丝线将尤利西斯整个包成一个茧。几乎就在同时,黑衣女子如猎豹从黑雾中跃出,一匕首砍在刚刚形成的茧上!
火光连闪,莱恩的银丝却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成功护住尤利西斯的莱恩反手将额外的丝线缠向女刺客,却被对方轻盈闪过,并再次隐没在黑雾中。
视野可见的范围,只剩原房间的三分之一大小。不知为何,女刺客在黑雾中完全没有声音,这让莱恩只能选择谨慎地将致命银丝一根根布在自己周围,防止刺客向刚才那样突然窜过来突袭。
咚,又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那刺客从窗口逃了吗?还是来了更多的同伙?
莱恩有意往声音的方向布置了更多银丝。这些极度纤细却分外坚韧的魔力之丝,如同一把把隐形的刀刃,光天化日之下都难以察觉,更何况是在这黑雾之中!
令莱恩大吃一惊的是,正当他仔细感受皮肉被切开的触感时,却发觉自己布置的银丝竟然被瞬间斩断了十几根!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黑雾中似乎有人在激烈交手;没过几秒,一切归于平静,三道耀眼的剑芒过后,浓郁的黑雾竟不科学地消散了,就好像是那剑光斩开了黑暗!
恢复视野之后,众人看到,之前的女刺客正无力地靠在墙边,脚下是一大滩血迹,同时右脚跟腱处有一个深深的伤口,看样子是不可能像刚才一样敏捷地蹦蹦跳跳了。
莱恩重新凝聚丝线,伊斯塔莉掏出枪械。安渡因不方便直接使用长子权能,什么都不做又不太合适,索性就抄起——一把凳子。
真的low爆了。
同时,房间里多了一个提着细剑的家伙,正是凡尔赛提斯家的小胡子保安队长,安德罗特。
只见安德罗特优雅地用手绢擦去细剑上的血迹,回头用眼神示意莱恩,可以放开尤利西斯了。
重获自由的尤利西斯并没有表现出惊恐或慌张,只是那习惯性的微笑确确实实地收起来了。他看了看犹如困兽的女刺客,转向安德罗特,问道:
“怎么回事?”
“不明身份的入侵者,不止一个,不过已经快处理完了。让她惊扰到大人是在下失职,在下这就把她处理掉。”
安渡因急忙问:“刺客吗?那莉丝怎么样了?”
“其他小队正赶往那里,她的私人保镖保护着她,”安德罗特瞥了安渡因一眼,补充道,“大门前从车上窜出来过的两个修女,她们也在。”
一席话多少让安渡因稍微松了口气。
佐的战斗力可圈可点,安雯与犬山又是打不死的小强,有他们几个在,只要不是审判者那种超规格的对手,总能拖住一小会儿的。而要真是审判者来了,他肯定不会带这么多帮手。
尤利西斯似乎对安德罗特的回答不太满意:“我提醒过你要以莉丝优先。”
安德罗特却不肯让步:“在不能排除刺客的目标是您的情况下,在下认为守在这里是最优选择。”
女刺客没有给众人更多闲扯的时间。她健在的左脚发力,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向尤利西斯,似乎是想拼个鱼死网破!
安德罗特淡然地一挥剑,明明隔着好几米远,斩击却在墙壁和地面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和安渡因等在凯旋城发现的痕迹一模一样。同时,斩击精准地割断了女刺客的手筋,却未将其右手整个斩断。
匕首脱力坠落下去,被女刺客用左手接住。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稳,尤利西斯这样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易从她面前逃开。
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挥出匕首,只不过,目标是她自己的脖颈。
热血顿时喷洒出来,刺客香消玉殒,场面极度惨烈。安德罗特眼都不眨一下,奚落道:“想死?你的尸体足够把你七舅姥爷的私生子都暴露出来了。”
没想到,那刺客的鲜血在空中一滞,紧接着竟疯狂涌回刺客体内!不仅如此,女刺客在门旁流的血,还有她在外面与安德罗特战斗时流的血,全部一股脑地飞过来往她脖子的伤口里钻!
她的身体发生可怖的变形,仿佛一个正在被人从里往外疯狂戳刺的气球。安德罗特眼神一凌,冲过去抱起尤利西斯便跳下窗口,安渡因等三人亦纷纷效仿。
恶兽鸣啸,隐刀化血!
无数血色兽头破体而出,咆哮着撕扯周围的一切。会客室像是挨了一记重炮,从内向外炸裂开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怨灵冲上夜空,盘旋尖叫了许久才渐渐散去。
由于反应及时,尤利西斯和安渡因等人没受任何伤害。也可能,女刺客这招本就不是杀人用的;和她身份有关的一切,已经在刚刚的恶咒中荡然无存。
尤利西斯看着眼前的狼藉,叹了口气,接着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要杀我,这种级别的刺客还不够,他们应该很清楚这点。目标是莉丝,安德罗特,我要你立刻去保护她!”
这次安德罗特没有反驳,领命疾驰而去。安渡因让莱恩照顾好尤利西斯,自己和伊斯塔莉也沿着安德罗特离开的方向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