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为者巍然看定四周,这世界对他几曾沉默。

——歌德

……

希音认识那个奇怪的大姐姐,是在通往金陵城的路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不能进城的。虽然不清楚城内有没有发布和张贴绘有她肖像的通缉令,但那些严阵以待的寒衣军,不是太好惹。

被誉为“以冬大陆之眼”的金陵城,毕竟是“人”的城市。过度出手伤及无辜百姓,只会让她和那些杀人成魔的士兵一样堕落。

就在她徘徊在金陵城不远处的时候,身后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

那一瞬间,她产生了杀死身后之人的念头。

无缘无故的在荒郊野岭缠上她,是寒衣军?是闻讯而来的赏金猎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缓缓的转过头来,面前却是一位瘦弱的少年。

“你……你想进城吧……”

感受到女孩充满戾气的眼神,少年哆嗦了一下,“别……别误会,我也是通缉令上的……我有办法,我们两个、能进城。”

不久,一辆载着各种货物的马车从金陵城的东面驶来,驾车的是一位长相清秀,背负长条状包裹的年轻少女。

“站住,什么人?!”

白衣少女拉住了马匹,从腰间掏出了一封书信。把守城门要卡的士兵走上前接过了书信,看了一眼,扔给了她。

“寒衣军例行检查,请你配合。”

少女顺从了下了车,两个士兵上前搜查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抬手放行了。

马车进城后拐了个弯,驶入了一条小巷,车底盘掉下来两个黑色麻袋,然后少女一拉缰绳,马车扬尘而去,消失在了窄巷的尽头。

半晌,那两个黑色麻袋突然动了动,袋口本就系的松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中便就这么钻了出来。

“好奇怪的人……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帮手的?”

“哦,为什么会说她很奇怪?”

少女看着那辆马车消失的地方,欲言又止。

方才那两个寒衣军明明搜查了马车的底部,为什么会没有发现他们?

“算了,能进来就好。姑娘怎么称呼?”

“希音。”

“哦,我叫烛,请多指教。”

少女瞥了少年一眼,“看你谈吐也不像什么寻常百姓,穿的这么寒酸,你又是因为什么被通缉的?”

“也没什么,家父被扣上了政治犯的罪名,被贬谪到无仙海的路上逃了出来,就这样了。你为什么要想到进城呢?”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走到巷口。巷子外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巷子里阴暗潮湿,见不得光。

“我只是想要,站在阳光下。”

“你准备怎么做?”

少女转过头来,冷笑了一声:“造反。”

……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白衣少女从马背上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地上。

她走入客栈,无视了柜台后的店小二,径直走向了深处的某个房间。叩开门,一个青年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茶。

他没有回头,而是突然说道:“你晚了半盏茶的时间,这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雇主而言,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路上赚了点外快。”

青年耸了耸肩,“你可真是什么活都接。怎么样,东西带来了吗?”

“就在门外。”

白衣少女抽出了他对面的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我说了我有办法把货运进城,这你可以放心了吧。”

“很好,我们马上会开展下一阶段的任务。不知你参不参加?”

“如果你是指行刺的话……我想我考虑的差不多,可以给你一个答复了。”

“哦?阁下的意思是……”

“你直接开价吧。”

“姑娘爽快。”

青年咧嘴笑了笑,“一百万两,干不干?”

“成交。”

“哈哈,那就提前祝我们交易愉快。三天后城主就会选举下一届继承他衣钵之人,我稍后会让人将货和紫鸾殿地图给你,希望你能在三天内完成任务。”

“你们的人呢?就让我一个人去?”

“当然不是。组织会派人暗中接应你,以及还有别的行刺方案。但为了保险起见,就先不告诉你了。记住,三天后,城北黄色烟花为号。”

“知道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白衣少女站起身,“阁下怎么称呼?”

“叫我北阴就可以了。酆都(inferno)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你日后考虑转行杀手,组织的大门随时会为你开放。”

“免了,我不杀无辜之人,这单结束后,我们不会再交集。”

少女起身离开了茶室。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青年咧嘴笑了。

他北阴看上的猎物,迟早会落到他手中。

……

出了门,少女将马车驾到城西古月楼旁的马厩中,那是她进城前托人打点好的临时居所。枫叶镇离这里不近,还是她拜托经常进城的王管家才搞定的。

说起来,这个“王管家”神出鬼没,往返于云州各个城市间,她难得碰上几次,都是非常凑巧了。有人说他是情报贩子,但她通过两三次交谈,才知道他隶属于一个叫做“六欲”的组织,只不过在组织内地位不高,干的都是跑腿的活。

她刚到枫叶镇的时候只能采点茶编编竹筐,只有打工人知道底层人讨点生计都不容易,于是她也就没有多问。

后来她遇到了青年社里,也就是方才会见的那个叫北阴的人的手下,渐渐的和杀手组织“酆都”熟识了起来。最近酆都首领北阴准备趁金陵城城主换届之际干票大的,但又不想折损太多人手,就暗地里雇了她这样的自由职业者——换句话说就是什么脏活累活都接的人,去分散金陵三军的注意力。这些她都知道,但她不在乎,只要她能赚上钱就行。

她将马车上的货物拆开瞅了一眼,夹层里都是满满的黑火药。接着她重新遮盖好这批“货”,上楼回到了住宿的地方。

古月楼的老板是个瞎子,人称“瞎子七”。瞎子七每天都会去城东的听雨阁听戏,所以不怕有人会来干扰到她。城西这地比较偏,权贵富贾不是很愿意来,这有利于她的计划。三天后她将载着装满黑火药的马车从“御牌坊”出发,经过“庆红门”后东转沿“北河大街”驶至南边的“合众楼”,再往北就是禁行区了。

比较靠近锦云殿的“宝渝坊”人员混杂,多是些外国使徒居住的地方,为了防止出现一些外交问题,那里的军队驻扎密度非常稀薄,很适合作为突破口。西南边的花萼相辉楼最近不怎么开放,也是突破口之一,具体怎么选择就成了一个问题。

紫鸾殿和云锦殿并不直接相连,若是以此路进宫行刺必会经过一段狭长的小路,路两旁高墙上都是羽林军万里挑一的神箭士。相辉楼和紫鸾殿相距较远,离寒月宫比较近,由龙虎豹三支卫队把手。穿过了寒月宫,便会到达只有三两名寒衣军看守的御前广场,此地正对紫鸾殿,殿门有族亲密卫春雨卫层层把手。所以她准备通过那些黑火药引开这些士兵的注意,然后进入大殿内部,取城主项上人头。

只是北阴给她发送的信号烟花在城北,无形中平白增添的行动路线长度,让她很不爽。

她躺在床上,将那根被她背在背上的条棍状物取了下来,轻轻抚摸。

“哥哥,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来你的样子,但你一定要保佑我,平安完成行动。”

自言自语罢便将那柄武器搂在怀中。黑色的器身修长怪异,蜡烛将刀的影子钉在墙上,似剑非刀的器身上镌刻着一行金丝小字:

“『明崇镇鬼楼』。”

这便是那把武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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