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是看着纶音一步一步走上大比擂台的。

今天看的人格外多,天气也很凉,纶音一个人站在台上,乌云环绕着上空,点点细雨落在她的脸上。

她手里拿着刀,站着笔直。

随后擂台的另一端,一股雾气弥漫开来,清脆的脚步声让周围的弟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个人站在水雾里。

纶音抬起头,视线有些朦胧,看不见她的身影,她的轮廓。

“幽冥宗,幽安瑶。”

她的声音很空灵,像是悠长宁静的古琴,不断的环绕在擂台上方。在纶音之前,幽月宗除开顾司,殷缺还有几位零零散散剩下的弟子外,几乎都败在了这个女孩的手上。

纶音往前踏了一步,却发现自己腿莫名的在抖,抖的厉害,她一把握住膝盖骨,捏的很紧,脚腕终于不抖了。

“幽月宗,纶音。”

那把利刃蹭出了刀鞘,拉开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烟雾中,幽安瑶终于从水雾中走了出来,呼啸的风,刮起了她雪白的长发。

“请多赐教。”她的嘴角微微上抬,细雨逐渐下大,潮湿的雾气几乎弥漫了整个擂台边缘。

两人安静的对视了很久,却诡异的没人动弹,无论是纶音,还是幽安瑶,都还站在原地。

逐渐,本来寂静的观战台变得嘈杂起来,顾司凝神看向擂台上的纶音,她正握着那把刀,一步都没向前。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终于没有在笑。

“入幻了?那个弟子..已经入幻了!”

“完了,只要入幻,就没有赢了可能。”

“纶音师姐怎么会..”

周围,其他弟子七嘴八舌的声音传入顾司的耳朵里,仅仅见面,顾司就知道纶音要输,那已经不是同等弟子间的较量了。

他移过目光,将视线转向最眼前的观赛台,坐在最中间的,是一脸微笑的幽煊南,他像是打量着世间最优美的风景一般,而顾幽煌却默默闭上眼眸,无声的叹息。

幽安瑶的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她的眸子黯淡无光,抬起脚步,缓缓冲着那道已然不动的身影走去。

“纶音师姐,快醒醒啊师姐!”

台下的助威声一声盖过一声,都在喊纶音的名字,这是对外宗的大比,场内只要是幽月宗的弟子,都希望纶音能够赢,因为她虽然为人刻薄,冰冷无比,可依旧是宗门的佼佼者,也是牌面支柱,她的实力早就被认可。

可顾司的眼神却没有一点放松,纶音已经是一具躯壳,她的眼睛和幽安瑶一样,没了光辉。

……

眼前,是一个幽长的大院,暗红色的天际笼罩了整个视野。纶音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一个小女孩儿从房间走到大院,那里站满了人,他们举着火把,拿着利器,脸上全是讥嘲的嗤笑。

旁边是一片血泊,一男一女躺在那里,没了生机。

她看见小女孩扑上去喊着爸爸妈妈,但那中年夫妇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她模糊记得,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在魔域里靠着药材活的还算体面,虽然有的时候采药会有风险,但父亲的运气和境界都不错,从未失手过一次。

听说,父亲从前是魔域内某个宗门的一名弟子,厌倦了宗门的杀戮,才下山,遇上一位挚爱一生的女人,结婚生子。

很美满,很幸福的故事,纶音也很仰慕父亲。

但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总是像是一股强而有力的龙卷风,可以轻易的摧毁一切,所有人都逃不过,像是一粒渺小的沙尘。

父亲在那场决斗中输掉了一切,因为不够强,连着整个家庭,包括性命都输得干干净净,纶音被卖到了魔域的红绸缎,纸醉金迷,寻欢作乐的风月之所。

那里的女子都是魔域势力浩大,顶层人物的玩具,根本无法反抗,那时纶音还很小,身体发育还不到可以侍寝的地步,但随着时间的流失,她越来越漂亮,身形越发的饱满。

她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逐渐开始贪婪,最后甚至连隐藏都不复存在,那些侵略性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身体。

纶音紧紧闭上双眼,眼前是一片漆黑,像是不见底的深渊,她手里的刀狠狠的向前挥去,血水喷洒而出,再次睁开眼时,她看见了幽安瑶那双平静的双眸。

周围还是浓稠的雾气,眼睛一瞬间恢复光泽,身上火辣辣的疼,但她已经无暇顾及,提着刀,眼眸冰冷。

但片刻之后,一切再一次的重现。

她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红绸缎里香薰迷醉,自己毫无力气的躺在床上,浑身是伤。门外有人在低喃。

“这丫头今年十四岁了,能拍卖一个好价钱。昨夜怎么回事?动静这么这么大?”

“那丫头昨天还想着逃,被我逮到。”

“要保证商品的完整性,懂吗?”

“懂。”

两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口吻讥嘲,“别想跑了,你已经输掉了人生。”

房间内的那一盏烛火熄灭,纶音手里出现了一把刀。

“我..不会输。”她再一次一刀斩了下去。

……

擂台上,顾司眼睁睁的看着纶音一刀一刀砍在自己的身上,她雪白的肌肤鲜血淋漓,伤口正噗呲噗呲的绽放着血雾。

“还要继续下去吗?”眼前,幽安瑶歪着脑袋,混沌的瞳孔里倒映的,是纶音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人能抵御梦境,不认输的话,梦就会延续下去。”

纶音弯下腰,耳边都是低碎的细语,那些肮脏不堪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灌入大脑,几乎快要晕眩,仅仅支撑她的,只有那么一点信念。

她不能输,也不许输,她的一生就是为了赢,如果输了的话..她会被抛弃。

她模糊的视野中,顾幽煌并没有起身,她平静地坐着,意味的战斗还要继续下去,纶音捏紧了刀柄,向前挥下,却只削掉了幽安瑶一缕头发,视野立刻又暗沉下去。

梦境里,纶音看到一个男人,正缓缓褪下衣服,忽明忽暗的烛火中,他身上的汗水味令人作呕。

顾司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暴雨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他最后看着纶音拿起那把刀,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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